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田孝美却不顾父母劝阻，退出了尖子生扎堆学习的理科部，转而加入金宫万理江创立的神秘社。

牧野学园的寝室标配是一人一间。

虞楚越跟前的门半掩着。他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一句“请进”。

虞楚越推门而入。

他本以为会看到真田孝美坐在书桌前伏案学习。

因此，当满墙壁的符咒、异国文字映入眼帘时，虞楚越稍微吃了一惊。

真田孝美面对着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头戴兜帽，手里捧着一颗漆黑的水晶球。

虞楚越怀疑如果不是牧野学园内除实验室禁止明火，真田孝美会直接用蜡烛摆满整个地面。

真田孝美抬眸看他：“你好，观月会长。”

虞楚越走进寝室，将门关上：“你知道我会来？”

真田孝美：“社长和我说了你的事。通过神的旨意，我得知你一定会再次来打扰。”

“打扰”这个词听上去有些刺耳。但真田孝美说话时表情十分温和。似乎她身上有一种看不见的圣光，宽容了虞楚越无礼的“打扰”。

虞楚越：“不是神让我来这儿的。”

真田孝美：“是神让你发现了这个秘密。你来到这里，出于自己的意志，但仍旧是受到神的指引。”

她合上手默念了一句什么，虞楚越确定那不是“阿门”或者“南无阿弥陀佛”，她信的大概是金宫万理江自成一派的神学宗教。

虞楚越不想和一个神棍在无用的问题上做过多争辩，说：“我找你了解一下星野奈。”

真田孝美手掌摩挲着水晶球，看上去没有丝毫兴趣：“那个作恶多端、遭受天谴的女人，与我无关。”

听到真田孝美这样形容星野奈，虞楚越心里诧异。

根据资料来看，这两人应该关系不错，出事前真田总是到星野奈家帮她辅导功课。

他说：“据我所知，金宫万理江创立神秘社，就是因为她。”

“你了解到什么地步了？”

虞楚越一语不发。

“不用把我当成敌人。社长不希望社员透露情报，但我不同。”真田孝美睁开眼，“你知道星野奈未婚先孕，那你知不知道，星野奈生出的孩子长什么模样？”

真田孝美转过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虞楚越。

照片上是五六个少女，其中便有金宫万理江、星野奈和真田孝美，星野奈的肚子微微凸起，背景是后山的旧校舍。

下方有文字印记，这是一张摄于七个月前的照片。

这个时间点，在星野奈休学之后，在金宫万理江退部之前。

果不其然，星野奈失踪后，便在金宫和其他同伴的帮助下藏身在旧校舍。

“她受到了天谴。”真田孝美喃喃自语，“如果那时，我知道她背着我们和邪魔签下契约，为它生产出子嗣，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让她住进宿舍。”

虞楚越扯了下嘴角，示意自己还在敷衍地听。

真田孝美皱眉：“你不信？”

虞楚越：“我看见过星野奈。”

真田孝美歪头：“星野奈已经死了。”

“我看到过她。”虞楚越重复道，“在高二C班的教室，她喊着佐佐木白的名字。”

真田孝美沉默不语。

虞楚越盯着她。

他看得出来，真田孝美在说谎。

如果星野奈信奉的是邪教，那么为什么星野奈身体里的蠕行者会模仿她生前的情态，高呼“佐佐木”？

星野奈到死也记得她曾经的爱人。那不是为邪神孕育后代的表现。

真田孝美没有回答。她垂头凝视水晶，似乎这个由二氧化硅构成的球形物体会告诉她答案。

虞楚越环顾四周。

除了墙壁上令人脊背发凉的符咒之外，他还注意到真田孝美的床周围都放着颜色、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头。它们将床板围绕起来，似乎是举行仪式所用的道具。

真田孝美注意到虞楚越的目光，介绍道：“那是用来抵御怨灵的圣灵石。”

虞楚越再度恍然。无知少女又被街边小贩骗了，用魔法道具的价格买了一堆鹅卵石。

每当真田孝美躺在床上，就会想起去年的星野奈。

星野奈被从家里赶出来后，包括真田和金宫在内的五个人向她伸出援手。

住校生负责轮流照看星野奈，在她身体不适时，偷偷送她去医院检查。产前的各种体检都非常正常。

真田孝美和星野奈同居时间最久。彼时真田孝美还是个认真善良的好学生。

当星星布满夜空，真田孝美和星野奈躺在床上，两人无数次畅想过，该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取名“美咲”还是“省吾”，缝制粉色还是蓝色的小衣服。

可在这之后——

虞楚越察觉到真田脸色不大对劲：“星野奈最后怎么样了？”

真田孝美有气无力：“她生出了很多……”

她说到最后，只剩下近乎听不到的气声。

真田孝美再次想起那噩梦般的日子。

室内晦暗的光线与水的声音，死去的干瘪的星野奈躺在冰凉的长桌上，未能合上的眼睛死死盯着天空，浑浊的血液浸满下半身的长裙。

同伴的尖叫像蜈蚣的触角徘徊在她耳边。

她抓住胳膊，瑟瑟地颤抖着，眼珠瞪大，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

虞楚越通过唇语将信息读出来。

——星野奈产下了一堆虫。

当真田的手小心抚过星野奈的孕肚时，幻想好友日后所生育的将会是可爱的男孩还是女孩时，她怎么也没想到，与她手掌只差一层之隔的，并非可爱的婴儿。

而是一群躲在晦暗子宫里窃笑的、五彩斑斓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