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骜不懂阮余笙在说什么。
他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得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成句子,反而比单独的字还要破碎,碎到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意思。
不如说是他不愿意去拼凑。
他只能死死地握住阮余笙的肩膀,像是溺水的人本能地抓住眼前的浮板,脑袋里是缺氧似的空白。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记不得过了多久,有人把他拉开,从身后架住,不顾他的挣扎,强行地将他带离了那个小区。
与阮余笙分离的那一刻,他看到阮余笙肩膀的皮肤都被他抓红了,比她身上的红裙子还要惹眼,看起来很痛。
秦骜一下子就愣了。
他无力地垂下了手,只觉眼眶一热,他终于知道刚才亲吻时所尝到的,是什么味道了。
——原来是眼睛下的雨。
……
一周后,阮余笙入职国家图书馆古籍修复中心。
中心的主任姓林,和韦鹤山是同学,两人是一辈的,阮余笙见了后也得恭敬地喊一句“林老师”。
国图的古籍修复中心规模自然是比A大的古籍修复师要大,在编的职工都是A大的三倍,而且有一半都是出自古籍修复本专业,有在职读研的学位。
大概也是因为专业程度更高和机构属性的影响,这里总感觉没有A大的修复室温馨,无论从场地和氛围来看,更加近似于一个工场。
因为分手的事情,阮余笙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虽然凭着坚强成熟和内心和成年人应有的对工作的责任感,她在人前表现得若无其事,只是话语明显少了很多,但新同事对过去的她也没了解过,所以察觉不出什么异常。
然而,还是有迹可循的——
“这是蝴蝶装的书,你怎么能这样拆?!”
听到新同事的一声惊呼,阮余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用错了拆页的方法,差点就犯了饶是祝雪刚入门都不会犯的错误。
她忙换了手法,道歉道:“不好意思。”
新同事瞪了她一眼,像是想发牢骚,但终究没说出口,只是语气不善地告诫道:“下次可得注意着。”
阮余笙脸上始终挂着歉意的微笑:“嗯,刚才是我没注意,还好你及时发现了,下次绝对不会了。”
“要是下次再犯,我就要告诉林主任了!”
结果下午休息的时候,阮余笙路过茶水间,就听到这个新同事在和另外一个同事谈到与她相关的话题——
“我看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毛手毛脚的。”
“不会吧?我听林主任说她可是A大韦老师的得意门生呢,经验很丰富的。”
“哎,看来高校的修复室还是不行啊……”
“人倒是长得挺漂亮,又总是笑吟吟的,都说抬手不打笑脸人,我都不好意思当面说她!”
“该教训的还是得教训,我们每天经手的书可比高校的要贵重多了!”
“是不是不适应我们这儿的环境?要不跟林主任说,让她先打一段时间的浆糊吧。”
阮余笙垂下眼,拿着空空的饮水杯,悄
无声息地离开了茶水间门口。
回到座位上,她拿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新的消息。
是莫管家发来的。
莫管家:少爷还是没有去学校。
阮余笙叹了一口气。
每天她都会和莫管家联系,了解秦骜的情况。
在分手之前,她已经和莫管家说过自己的想法,所以分手那天,莫管家早就带了人等在小区附近,要是约定时间过了秦骜还没出去,他们就会来带走秦骜。
所以阮余笙现在也知道,他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周了。
她把秦骜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微信里全堆满了他的好友申请,她一一看过后,又狠着心肠一一删去。
但是每当她收到莫管家汇报秦骜情况的消息,灰败一片的心里,仿佛泻进一丝阳光,尽管汇报内容并不是让人开心的事。
——秦骜说错了,她不是“水母”。
水母一旦捕获猎物,就绝不松手,直到猎物失去挣扎,窒息在它的怀中。
她不想做“水母”,也不想让他成为自己的猎物。
他是属于大海的鲸,而她是在海底看鲸游过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