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他再品品味，困扰许久的糖味姗姗来迟，惊喜地一转头。

宴禾脖颈微前倾，侧脸立体，抿唇观察台面上的进度，注意他的愣神，提醒道：“再加些醋，更容易入味，也可以加点酱油，不要太多。”

小学徒慌乱点头，跟被下了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呆愣愣地执行任务。

等汤汁浓厚的透明，他总算唤醒来一些神智，长舒一口气，高兴得快要蹦起来：“成了！”

再偏点头，原来乌泱泱一大帮人全在围观他，他好不容易下去红色的脸皮重新泛红，一个一个问好：“经理好，老人家你好，市长好……你好。”

他不知道宴禾的来历，但注意到宴禾忙于查看食材，特意放轻音调。

“小老板，你看你能帮忙吗？”老海龟忍了忍，没忍住，叹气出声，“前厅那些人可等不了这么久。”

他也清楚自己强人所难，毕竟宴禾从来只做家常菜，但都是没办法的事啊。

“你们要做什么？”宴禾心里有了成算，挽起袖子洗手，主动站到小学徒让出的位置上，别过

脸向老海龟，“我可以试试。”

反正不会有比现在更差的局面了。

再让小徒弟做一道菜他可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紧张到晕倒在锅前的厨师。

“海参、蹄筋、鱼翅、花椒……”宴禾一一点过，“要做佛跳墙。”

“对，师傅说宴席要做大菜，佛跳墙的材料早早半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宴禾点头，万香楼财大气粗，食材全都一等一的好，佛跳墙的原料有简单的平民家常版，也有万香楼这样全都用上最好的，虽然这道菜本质只是个大锅炖，但万香楼已经慢工出细活将各个食材的味道全磨了出来。

“你来帮我打下手。“他擦干净手，“小火慢煨，记得用荷叶封坛。”

“知道知道！”小徒弟连忙表示，他的心彻底定下来，因此把慌得忘到爪哇国的知识再度捡起，生怕宴禾以为他不学无术，讪讪道，“师傅教过我的。”

转身走向小陶罐，像被打通了关节，动作加快。

“狮子头。”宴禾扫了一眼上菜单，了然地拿来手边那块肥瘦搭配均匀的猪肉，拿刀的手一看就知道老练才能拥有的稳，干净利落地下刀，细切成丝再改刀，每一锋斩得方方正正的石榴粒，仿佛机器设定好的程序，但更多几分人作的美感。

“打个鸡蛋，加蔬菜、葱姜汁、料酒。”见到小学徒凑过来，宴禾同他解说，声音不大不小，如同清风徐来，“左右手来回颠倒，能增加肉圆的韧性。”

肉圆噼里啪啦下锅炸成金黄酥脆捞起，蒸笼中铺一层笋，不能以大火猛攻，而采取小火慢炖。

宴禾结束了最后一个步骤，有条不紊地转向别的菜肴：水晶虾、鲍鱼、白切鸡……

“狮子头好了！”小学徒守在需要等待的菜肴前，和宴禾对上眼神之后，颤巍巍地舀出一颗放进白净的瓷碗中递给做监工的几个人。

老海龟和市长做足了表面功夫一边咽口水一边谦让，小海龟资格不够，只好苦哈哈地闭嘴。

突然横空杀出来一个小银勺，精准地剜下一小块肉圆，勺子触碰的瞬间，能听见肉圆爆汁的“啪嗒”一声。

笋带来清香稍一靠近鼻子便飞速捕捉到，送进口中，舌尖轻轻一抵，嫩如豆腐的肉圆瞬

间分崩离析，将汁水潺潺渗进口腔之内再顺着滑入食道、胃部，极具美感地结合了爆发感和舒缓劲。

“汤汁清鲜滋养，肉味细腻丰腴，不错，不错！”

大家把愤怒的眼神投向抢得第一口的罪魁祸首，来人是位年长的老者，老态龙钟，可是眼中的精光比年轻人也不承多让。

“俞老。”小学徒认出来人，“您不是该在医院吗？”

原来这位是首都星来的河豚中毒的大厨之一。

“我嫌难吃，吃的少，情况比他们轻，担心这儿没人能控场，紧赶慢赶从医院过来了。”俞老将目光越过小学徒精准定位宴禾，“不过看来你们找到了很合适的人选。”

宴禾礼貌地打招呼：“您好。”

需要忙的工作已经差不多，收尾可以由小学徒接手，他询问过后，准备到外头透透气，毕竟赶鸭子上架他心里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只是面子上端的住而已。

静下心才发现万香楼的布置极有闲趣，各个厅以各个词牌命名，雕栏玉砌，假山嶙峋，引来的清泉环绕。

本该静谧的走廊冒出不和谐的声音，经过的一个厅开了一条小缝，声音从里头传出。

“怎么才夹一筷子就没有了！”

“人鱼族王子你要不要脸，你昨天还说你要减肥，现在和我抢菜是什么意思！”

“我们兽王什么都没吃呢！你们怎么可以不给他足够的尊重。”

“精灵族族长，你不要装嫩谢谢，谁不知道你那张漂亮面皮下都几百岁了，我不吃你这套，你给我把那份烤鸭放下！”

“我年纪最小，我就缺这口吃的，叔叔阿姨们让让我吧。”

听里头的动静似乎离打起来差不远了，越来越喧闹的吵闹声和筷子在空中打架的声音甚至门板都挡不住了。

宴禾觉得自己不适合继续听下去，正打算离开，谁知道门突然被推开，出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面色略显不耐，光打在眉梢也是泛冷的。

宴禾生生止住脚步，诧异道：“容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