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了太子府十日,这裙裳就被扯破了十条,他索性命人抬了一个装满了裙裳的大红木箱放在她这儿,都是上好的布料手艺制成的,他撕起来却毫不手软。
若只是撕撕裙裳便也罢了,反正是他出的银两。
可他却还要变着法的让她难堪。
不喜欢说话的他到了床榻上,却似变了一个人,喜欢伏在她的耳边,用喑哑潮湿的气音一遍遍唤她名字。
娇娇。
娇娇。
他喜欢这样唤她。
也喜欢就着摇曳的烛火,轻咬着她的后颈,舌尖掠过正中心那一颗殷红的朱砂痣,仿佛得了什么趣味似的。
还要吻着她的眉眼,强迫她睁眼,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是如何进出有度。
还要抚着她的脖颈,诱着她开口,要她唤着他的名字,小小声嘤咛着求他。
林余娇自十二岁父母去世后,便投奔了外祖母所在的袁府,寄人篱下的日子她过惯了,自然也知道该折腰时便折腰,不要为了所谓清高心性折磨了自个儿。
所以她从不拧巴,反而用最软的声音求他。
因为她发现,每回她唤他名字低声求他时,他折磨她的时辰便会短一些,动作也会轻一些。
算起来,今日因她病了,顾庭带着太医来这儿,还是她入了太子府后,头一回与他在白日里见面。
屋子里一片静极,只有炭盆里烧得正旺的银丝炭偶尔噼啪一声,盖过两人静默相对无言的尴尬。
林余娇虽入太子府已有十日,却一直在府中最偏僻幽静的小院里头待着,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住的这间小院也无一处不精致,颇有几分被金屋藏娇的味道。
她悄悄瞥了一眼站在窗牖边赏雪的顾庭,他眉头仍皱着,深邃黑眸里聚着沉沉雾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眉眼总浮着不耐和燥意。
可林余娇不明白,既然他不喜欢她,为何又要她以身相许,将她养在这里,且每晚都不肯放过她。
肌肤相亲时他眸中偶尔倾泄出来的深情偏执,总不至于全是假的。
两人心思各异,各自沉默着,香葶端着煎好的药回来了。
不过她端着药走到林余娇床前的这须臾片刻,屋子里就充满了药的苦味,让人闻着便觉舌尖发苦。
林余娇黛眉蹙起,仿佛是在骗自个儿一般,将目光挪开,落到身上衾被绣着的缠枝莲纹上。
顾庭知她怕苦,侧过眸来,吩咐道:“香葶,取些桂花糖来。”
“是。”香葶福了福身,听话的出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林余娇和顾庭两人,四目相对,眼神安静,却又压抑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在深处。
顾庭走过来,端起白玉药碗,不动声色的用手背试了试温度,递到林余娇面前,语调依旧生硬冷淡,“喝药。”
林余娇长睫轻颤,似是翩然欲飞的蝶,平日里神色轻淡的面具仿佛崩了条裂缝,露出一小道委屈的神情来,咬唇辩驳道,“我的病很轻,不必喝这个”
顾庭眉目深深,常年舞刀弄枪,托着药碗的手掌不如他的俊美无俦的脸那样白,但宽厚有力,分毫未动,继续冷硬道:“喝药。”
林余娇搭在衾被上的手指纤细娇嫩,扣着精细的缠枝云纹蜷成一团,唇瓣咬得有些发白。
她最怕苦。
让她喝药,且还是这样的小病,简直跟拿把刀要抹她的脖子似的。
顾庭本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倘若换了其他人,早就掰开嘴灌进去了。
可眼前精致美人蹙着眉,那可怜模样仿佛是往他心口上戳,舍不得动她,便只能哄她。
“你若乖乖喝药,三日后,我带你去见你弟弟。”
林余娇杏眸睁大,里面盈盈熠熠的光,化作了无数细碎的星子,甚至情不自禁拽住了他的袖口,“此话当真?”
顾庭垂下眼,她细白手指头捏着他的袖口上,又惹得他眸色深沉了几分。
林余娇意识到她失态,忙收回手,接过顾庭手上那碗药,暗自咬咬牙,竟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了。
顾庭望着她仰头喝药时,那愈发显得修长细腻的雪颈,眸中深泽愈发沉。
原来林余逸,于她是这般重要的软肋。
可据他所知,他们明明不是亲姐弟。
莫非她与林余逸并非是姐弟之情,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脑海里刚起了这样的猜测,顾庭就觉胸中一阵钝痛,仿佛是摧心肝的滋味。
顾庭又想起当年,他还在袁府做家丁的时候。
曾见过她在湖心亭中,摸着林余逸的脑袋,细眉软眼温柔的哄他喝药。
那时躲在草丛里偷看的顾庭,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他从未那样深深羡慕过一个人。
而现在,更似是一股无名火起,在他心口烧着,快将他烧得理智全无。
他承认,这是嫉妒。
他,太子顾庭,嫉妒一个无名小卒,嫉妒得快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