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如母,见他这般落魄可怜的模样,长睫轻颤,登时就滚落下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来。
林余逸慌了神,想要伸手替她抹去眼泪,又知年岁渐长,这样亲密接触实为不妥,只好低低劝她,“阿姐,别哭”
只有几个字,如此苍白无力。
可黑暗之中,忽而伸出一只手来,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腹一层厚茧,却不破坏这手的美感,反而更添了几分男人气魄。
那手指毫不避讳,落在林余娇雪白娇嫩的脸颊上,一下一下,动作轻缓,替她揩着泪。
林余逸双瞳放大,只觉全身血液都在倒流,冷得吓人。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在碰他的阿姐。
可他的阿姐却不躲不闪,两人仿佛早已亲昵熟悉的模样。
林余逸拳头捏得死紧,眸光微黯,原来在他待在牢狱中的这段时日,阿姐的生活,已是天翻地覆了。
“再哭,就走了。”那男人低沉的声音传进来,在这漆黑阴暗的地牢中,更显寒意十足。
林余娇长睫轻颤,泪水却生生的止住了。
她很听他的话,琼秀的鼻尖耸了耸,吸着满腔的酸涩,嗓音勾了几分哭腔,“逸儿,你过得可好?”
林余逸的心里化成一滩酸水,眼眶也有些发酸,却藏着艰辛的神色,摇头道:“阿姐,我过得很好。”
听到他这样说,林余娇一颗心总算放松了些,她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块年糕来,塞到林余逸手里,“来得急,没带旁的什么,只有一块没来得及吃的年糕,你莫要嫌少。”
林余逸眼眶微热,捏着那块小巧的年糕,仿佛有千斤重,“阿姐亲手做的年糕,我很喜欢吃的。”
“你喜欢就好。”林余娇破涕而笑,目光仍一寸都舍不得离开的打量着林余逸,“年糕寓意好,你吃着,明年定能比今年过得更好。”
顾庭站在黑暗里,望着说话的姐弟二人,尽管在地牢中,两人亦目光含泪的说笑着,不让对方伤心。
这一幕,又深深的刺痛了他。
林余娇的眼睛和心,果然都从来不会落在他身上。
而关于她的风景,他也很难融进去。
“阿姐,他是谁?”林余逸手里拿着年糕,却不想吃,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忽略站在林余娇身后那片黑暗中的那个男人。
林余娇语气罕见的一顿,垂下眼去,不敢再与林余逸对视,“逸儿,这与你无关。”
林余逸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林余娇无权无势,身家微薄,想凭她自己的力量进地牢来看他,还能打开门与他说话送吃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林余逸拧紧眉,很不放心的问道:“阿姐,你是求了这人,才带你进来的么?”
“”林余娇含糊地应了一声,敷衍道,“逸儿,你莫要操心这些,只管好生待着,不要让自个儿的身体出什么岔子便行了。”
“阿姐。”林余逸急急的唤了她一声,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现在很怕。
阿姐人太过单纯,更不懂许多的盘盘绕绕,他不在,她若轻易被人骗了去,那该如何是好?
林余逸之前还不后悔,杀了那登徒子,将他碰过阿姐的手一寸寸打断。
可是现在,他却后悔极了,甚至急红了眼。
当时太过冲动,未曾想过,阿姐没了他,又会怎样。
“逸儿,你莫急。”林余娇见他困兽般现出些许急躁的神情,忙小声宽慰道:“阿姐会救你出来的。”
林余逸愣住,傻眼似的看着林余娇。
救?
如何救?
他犯的是杀人的大罪,而且杀害的还是大理寺丞的儿子,好歹在京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他与阿姐呢?
一穷二白,无权无势。
如何能让他逃脱得了这样的大罪。
若要说他阿姐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那就是她的容貌和身子了。
有所求,就要有所付出。
想将他救出来,那需要阿姐付出什么,他已不敢再想下去。
林余逸目眦欲裂,慌不择路地扯住林余娇的袖子,“阿姐,你莫要做傻事!”
这个动作,让顾庭眉头皱得死紧,立刻伸手过来,将林余逸的手掰开。
他的人,这小子也敢碰?
即便是衣袖,也绝不能让旁人动一下。
顾庭不悦地牵着林余娇,带她离开。
姐弟俩说了这么久话,也够了。
唯剩下林余逸还在后面拼命大喊着,“阿姐,我就算身死,也不愿你为了救我去求人!”
林余娇垂下眸,长睫敛住难堪的神色,没脸再回应林余逸。
她怎么敢告诉他。
她不是求人。
而是委身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