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啊。”女人点点头,“我记得在九点左右吧,听到隔壁有个男人在喊救命。”
姜飞看了一眼谢衍,挑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谢衍问。
苏美芳说:“因为前不久这边不是出过凶杀案么,然后我就有点担心是不是会出事,后来我还去隔壁敲了敲门,听见一个男人说在跟朋友闹着玩,然后我才放下心回房间。”
姜飞飞快地做记录,谢衍又问:“你确定是九点左右吗?他喊了些什么还记得吗?”
“就喊救命啊。”
谢衍:“你听见他是怎么喊的,能给我模仿一下吗?”
苏美芳想了想:“救命啊——不要这样——”
谢衍的眉梢微抬:“你确定?”
“确定。”苏美芳点点头,又说,“哦,好像还带着一点哭声。”
这期间,谢衍始终注视着她的双眼,声音沉了下去:“麻烦你再仔细回忆清楚,到底是哭了还是没哭?”
“大概是哭了,反正我听着像在哭。”苏美芳避开谢衍的视线,看向姜飞,“警察同志,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啊?”
“没什么。”姜飞笑着说,“谢谢您的配合啊。”
“不客气,应该的。”苏美芳又看了一眼谢衍,“那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谢衍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之后,谢衍又跑到楼上楼下问了一遍,楼下没人住,401的客人在八点到九点半这个时间点不在房间,也就是说,苏美芳是唯一一个证人。
而她的口供又能和唐颂的对上,对瞿铮远极为不利。
坐回车里的时候,谢衍搓了搓疲惫的双眼,长时间过度用脑,感觉思维有些混乱,偏偏边上的姜飞还喋喋不休。
“我就说瞿铮远是个衣冠禽兽吧,仗着自己有地位欺负一个新人,你看他操作多熟练啊,弄完就拿钱封口,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回警局没多久,瞿铮远那边的律师团队就到了,在了解情况后让公关发声明以免事情再继续发酵下去。
法医科那边的鉴定结果也很快出来了。
“床单上有**残留,根据比对分析,是唐颂本人的,垃圾桶的纸巾上检测出来的**分别来自瞿铮远和唐颂。”
谢衍脖子一伸,呆若木鸡,只感觉脑袋一阵嗡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如果说报案人和证人会撒谎,可法医科的鉴定报告不会撒谎。
姜飞在边上补上一刀:“啧啧啧,他完了。”
谢衍把鉴定报告扔在桌上,倒在座椅里叹了口气,边上有跟他一样还在加班的同事在吃泡面,问他要不要来点。
瞿铮远的事情没解决,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不吃东西哪里力气干活。”小张自作主张地给他泡了碗汤达人,“你最爱的口味,加了几根小香肠,可能沉底下去了。”
“哦,谢谢。”谢衍心不在焉地接过。
办公室里的空调很凉,谢衍低下头如同桌上的一盆绿萝,蔫了吧唧。
双掌压着眼皮,他在黑暗中思考。
太奇怪了。
实在是太奇怪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耐人寻味的证据,它们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就跟约好了似的。
如果他不认识也不了解瞿铮远,或许真的会和姜飞一样,相信是瞿铮远把人欺负了,然后带着伸张正义之名,疯狂地捕捉证据。
半响,谢衍重新抬起头,端着泡面一边吸溜,一边查看酒店的监控录像,八点五十多分的时候,苏美芳的确走出房间,去敲了敲301的门,在门口停留了三十多秒才重新回到房间。
她的口供不像假的,但谢衍却总觉得她神情没有那么自然。
一定有哪里不对。
重新回到审讯室,依旧是姜飞和谢衍搭档,因为公安系统有规定,警方不得单独对嫌疑犯进行讯问。
事关瞿铮远的声誉,谢衍不敢休息,他几乎三天没合眼,全靠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提神。
瞿铮远都有些担忧他的精神状态,和半个月前相比,谢衍明显瘦了一圈,下眼睑浮出一层淡淡的黑眼圈,眼球上布满血丝。
一坐下,谢衍反手遮着半张脸偷偷打了个哈欠,开门见山地问:“你房间垃圾桶里的纸巾检测出的**有部分来自唐颂,这点你怎么解释?”
“什么?”瞿铮远大惊失色,猛摇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姜飞留意着他的面部表情,瞳孔短暂放大,很快又恢复原来的状态,那是在受到惊吓过后的本能反应,反之则都是装的。
但今天坐在他对面的是影帝,演员同样是最了解微表情的一类人,他们已经习惯在镜头前完美地表现自己,所以无法用微表情判断瞿铮远究竟是不是装的。
谢衍手上的钢笔旋转一圈:“你不能不知道,你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其他人去过你卫生间。”
姜飞机警地扭过头,看了谢衍一眼。
审讯员对每个字眼都异常敏感,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过问题套嫌疑人的话,询问方式很有讲究,按正常流程,不会先把“卫生间”三个字透露出来。
如果瞿铮远说不知道,后来又主动提到“卫生间”三个字的话,那就说明他的不知道在说谎,因为房间垃圾桶有很多个,他怎么知道纸巾就是在卫生间发现的?
瞿铮远虽然不懂询问的套路,但好歹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他看着谢衍凝重的神情,能预感到什么,难得福至心灵一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唐颂借我卫生间用过,但具体在里面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保洁也不定时来我房间清理,有时候垃圾袋并不会更换。”
谢衍问:“还记得他在里面大约呆了多长时间吗?”
瞿铮远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坦然道:“一分多钟吧。”
谢衍保温杯的盖子没拧上,咖啡的浓香在整个房间里飘荡。
“那沾有你**的纸巾总能解释吧?”
“啊?”瞿铮远完全傻眼,“这还用解释吗?”
谢衍一点头:“当然。”
瞿铮远意味深远地看了他好一会,才说:“解决生理需求。”
涉及到案情,谢衍不得不严谨地追问细节:“你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怎么解决的。”
瞿铮远合掌搓了两下。
一边想你一边打飞机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记不得了?”谢衍抬眸看他,“究竟是不是一个人解决的?”
“那不然呢,你帮我解决啊?”瞿铮远神情散漫,尾音略有那么一点点轻佻。
谢衍被咖啡呛了一口,咳得满脸通红。
瞿铮远又没脸没皮地说:“谢警官你耳朵红了,是想起了什么害羞的事情了吗?”
“……”谢衍只感觉审讯室的温度又高了。
姜飞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他觉得这个gay里gay气的男人说话简直在调戏和侮辱他师哥,猛拍桌子,厉声道:“你说话给我注意一点!这里是警局,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怎么解决的?”
瞿铮远扶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揉了两下:“昨天早上,自己看视频解决,纸巾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跟唐颂没任何关系,他用过的纸为什么会跑到我房间我真不知道。”
嫌疑人口供和报案人的几乎完全对立,很显然有一方在说谎,队里的同事张庆飞还在查看瞿铮远的各大社交软件,和网页浏览记录挖掘新线索。
互联网构建出一个庞大的虚拟世界,一个人的喜好和憎恶、骄傲与屈辱、愉悦与忧愁都隐藏在看似不起眼的软件里。
很多犯罪嫌疑人看起来衣冠楚楚,温柔而有涵养,可实际上确是丧尽天良的恶魔,而有些看着吊儿郎当的小青年却会在每个月发工资后给慈善机构捐助一笔善款。
因此,警方需要通过大量侦查去了解一个人。
顺着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张庆飞发现瞿铮远确确实实喜欢男人,但没有像唐颂说的那样不堪——和多位艺人保持着不正当关系,性爱成瘾。
从瞿铮远的朋友圈和加入的社交群来看,他很喜欢拍戏和宠物,私生活甚至可以说非常健康,除了工作就是约朋友吃饭健身打网球。
谢衍端着保温杯走过去:“怎么样,查出点有价值的线索没有?”
“微信没什么异常,他的微博应该是交给工作人员打理了,他都没下载这个APP,知乎账号倒是发布且浏览过一些关于同性恋的内容。”张庆飞指着瞿铮远的知乎ID说,“你看这个,‘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有那么一点乱伦的倾向,不排除他还有其他手机的可能性。”
谢衍嘴里的枸杞猝不及防地喷了他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