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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状书】-中(2 / 2)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得展昭低声道“端木,你说句话。”

李三吓了一跳,抵死也不相信这女子还能开口说话,虽如是想,还是立时把双耳竖起,生怕错过了半点声息。

等了许久,也未听到那女子开口,火折子的光焰明灭跃动,在展昭脸上投下捉摸不定的暗影。

怀中,端木翠的身体,冰一般冷。

三天之后,包拯并公孙策一行也到达文水。

与展昭会合小议案情之后,张龙赵虎陪同包拯前往文水县衙,王朝马汉深入市井打探梁文祈及王大户其人,公孙策则被展昭拉去看端木翠。

“公孙先生,端木翠的情形如何”

公孙策将切脉的手自端木翠腕间移开“既无脉搏,又无鼻息,若搁了常人,是必死无疑了。”

“先生的意思是”

公孙策呵呵一笑,道“展护卫,你我都知道,不可用常人之理推测端木姑娘,依着李三所说,端木姑娘已然身死两月,普通人哪有亡故逾月尸身不腐的道理依我推断,端木姑娘应是元神出窍,不知淹留何地,是以尚未折返而已。”

展昭轻舒一口气道“我也作如是想,只是”

公孙策起身道“端木姑娘的事,我们想帮忙也不知从何插手,只能安心等她回来倒是梁文祈一案,颇多蹊跷。”

展昭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这一两日间,我也探过许多当日在场之人的口风,被访之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一口咬定那梁文祈身是妖孽死有余辜,此地民风愚鲁,王家凭藉收妖之名于众目睽睽之下斩杀梁文祈,又借着众人之口将自己的罪责遮掩开去,此计委实歹毒。若不是端木翠从旁得知,梁文祈的沉冤只怕今生今世也难昭雪,身后还要留下骂名无数。”

公孙策不语,良久才喟叹道“天下之大,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个如梁文祈一样的含冤之人,端木姑娘能帮的了几个,包大人又能审得了几个呢”

展昭抬起头,澄澈双眸竟是异常黑亮“抓得一个,恶人便少了一个。审得一个,天下便干净一分。不求尽善尽美,但求问心无愧。”

王朝和马汉打探归来,又带回两条突破性的信息。

一是就在打探当日,闻说王大户将女儿王绣许了城西刘家的独子刘彪。

二是这刘彪虽是一介书生,但他的老爹早年却是镖局的一名镖师,认识不少江湖上的匪寇。

至此,案情已有七分明了,当日那掷刀杀人的道士,只怕不是道士,而是刘家延请的江湖人物。

是夜,文水县衙大张灯火,夜审梁文祈一案。

文水县地处偏僻,百姓平日里生活单调精神文化生活极为贫瘠,难得逢上名满天下的包青天审案,自然挤破了脑袋也要一睹青天审案的风采,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包大人,展昭、公孙策及四大校尉各有拥趸,只可惜王朝马汉留在客栈守着端木翠但这并不妨碍这一夜县衙内外拖家带口济济一堂分外热闹。

王大户虽是一方大户,但也从不曾见过这等架势,战战兢兢立于公堂之上,一抬眼看到堂上包公肃容满面,竟不自觉联想到森罗殿的阎罗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包拯执起界方,重重拍于案台之上,界方落下,王大户的身子又是一阵哆嗦。

“本府问你,梁文祈之死,可有隐情”

“回大人,其中并无隐情,”王大户连连叩首,“小女重疾缠身,那一日忽有个游方道士上门,言说王家有妖孽盘踞,小人依着道长之言,在家宅之内设坛捉妖,文水县百余乡亲都看在眼里”

说到此,旁观的百姓之中,便有那好事之徒鼓噪有声“王老爷说的没错,那梁文祈就是个妖怪。”

包拯不语,展昭手按巨阙,转身向人群之中扫了一眼,目光凛冽冷峻,诸人心头一唬,竟再不敢出声。

因着方才有人附和,王大户的胆子亦壮了一壮,抬头看包拯道“草民所言,句句是实,还请包大人明察。”

“句句是实”包拯声色俱厉,“单凭游方道士一面之词就断定梁文祈是妖,何其荒唐那游方道士何在”

“游游方去了。”王大户额上渗出冷汗。

“可知他道号为何从何而来在何方道观挂居”

“这”王大户傻眼了,半晌才嗫嚅道,“当时小女病重,小民情急之下乱投医,直把那道士当成救命稻草一般,须顾不得这许多,现下听大人如此说,的确是有些有些”

“大人,可否容小民一言”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的大汉越众而出。

“堂下何人”

“草民刘天海,王刘两家今日刚结了亲家,犬子刘彪,不日将迎娶王家独女王绣。”

包拯不动声色“你有什么话说”

刘天海满脸倨傲之色,双手朝着堂上一拱“适才听大人所言,这梁文祈一案可能另有内情。然而梁文祈是那游方道士所杀,王家老爷并不知情,大人不去追缉那游方道士,反在这对王家老爷苦苦相逼,未免有些太过”

刘天海故意不把话说完,面上挑衅之色毕露,围观的百姓为他所煽,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况且,”刘天海愈说愈是得意,“大人不由分说,将王家老爷提到堂前,人说对簿公堂,却不知原告何在”

包拯一愣,此案的确并无原告,只有端木翠托人千里送上的半封状书,若照着平时,包拯必不会草率接下,但既是端木翠差人所送,开封府上下都料定必无差池,这才远道而来异地开审,不提防刘天海有此一问,若说原告是端木翠,未免太过不合常理,况且端木翠生死未卜,未必能够现身与刘天海一辩。

正踌躇间,就听展昭朗声道“原告自然是梁文祈。”

此言一出,莫说是围观诸人并同刘天海王大户凉气倒吸,连包拯公孙策等都怔愣住了,展昭向包拯道“请大人传梁文祈上堂。”

包拯略一沉吟,点头道“传。”

这一传非同小可,人人均知当日梁文祈被收妖的道士斩杀,如何还能前来对簿公堂因此上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唯恐错过好戏,就见两个县衙的衙差,抬了个担架上堂,担架之上白布之下依稀可见是个失了头颅的人形,入鼻尽是刺鼻的生石灰粉味道,知道是衙差将梁文祈的尸身从地下起出,唬得忙不迭退后。

刘天海先时尚有惊愕之色,待看清只不过是具尸身时,忍不住冷笑连连,转身向包拯道“包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告小民愚鲁,还请大人明示一个死人如何告状,如何呈上状书呢”

话音未落,就听展昭沉声道“公孙先生,请将开封府收到的状书示下。”

公孙策一愣,看包拯时,见包拯微微阖首,依言从案上取下状书,示于王大户,刘天海失声大笑道“有有什么这便是状书么包大人,都说你断案如神,是再世青天,只怕是民间误传吧。”

话音未落,张龙赵虎齐齐踏前一步,怒斥道“住口,公堂之上,不得无礼。”

刘天海生性彪悍,加上早年行镖颇沾染了些悍匪习气,是以并不为惧,冷冷哼一声,向包拯拱手道“包大人,告状的是个死人,状书又是这般莫名其妙,依草民所见,大人实在不该为难王家老爷,若是大人尚未查到凶手,不妨再耐心寻访几日,恕草民今日不奉陪了。”

语毕,围观百姓又是鼓噪有声,此番倒是失望多些,因想都传说包大人能够审权贵断鬼神,现下看来,也不过尔尔。

刘天海哈哈一笑,转身朝人群之中使了个眼色,一个灰衣书生便携了身边小僮转身向外走,展昭看得分明,虽不知那书生是谁,但心忖其中必有蹊跷,正想上前拦下,忽的眼前一迷,就听风声大作,阴冷透骨,裹挟着沙石扑面而来,一时间堂上飞沙走石,手肘之侧不辨人形,一干人眼睛都睁不开,唯有战战兢兢龟缩抱头而已。

俄顷风住,展昭睁眼看时,不觉心中一悸。

大堂之上,庭院之中,是夜不知举了多少灯烛,顷刻之间,竟尽数熄灭了。

一时间堂上堂下,寂静非常,人人惊惧莫名,心中俱都转着一个念头莫不是有鬼

俄顷,公孙策忽觉手中的状书蠢蠢欲动,低头看时,那半幅状书竟摇摇晃晃似欲挣脱开去,泛出碧绿色的磷光来,其时县衙内外一片漆黑,诸人都将目光聚在公孙策手中,公孙策心中一动,松开手,那状书飘飘摇摇,自向半空去了,未几舒展平沓开来,帛书的裂口都清晰可见,与此同时,覆在梁文祈身上的白布徐徐掀起,另半幅泛着惨绿磷光的状书自梁文祈怀中缓缓飞升而上,展昭蓦地了然另半幅状书竟在梁文祈怀中。

却说两幅状书于半空之中拼接为一,“有冤”二字赫然在目,人群中惊呼连连,夹杂着扑通栽倒的声音,还有人失声道“梁文祈果然是冤死的,冤魂找包大人告状来啦。”

包拯心中愕然,凝神看那状书,只见那“有冤”二字渐渐消弭隐去,却有淡淡的碧色雾霭,自状书之上络络不绝而下,于堂下汇聚为一团,先时看如同沸水之上聚合的雾气,渐渐便现出成人的轮廓来,有离得近的看的明白,那却不是梁文祈是谁

其时情状当真诡异,梁文祈虽成人形,但人人皆知其无实体,若是伸手推他,只怕手掌会穿到他身体另外一侧,胆子小些的早已晕了过去,胆子大些的兴奋莫名,因想着原来鬼长的这般模样,今儿可叫我开眼了。

王大户早已吓得呆了,磕磕巴巴道“你,你”

梁文祈双目含悲,对着王大户深深拜倒,道“岳丈,小婿死的当真冤枉。”

王大户未及回答,就听包拯界方重拍,喝道“王大户,你因嫌弃梁文祈家世清贫,遂起悔婚之意,串通游方道士以收妖为名,行斩杀梁文祈之实,是也不是”

王大户被包拯这么一喝,脑子更是一片混沌,茫然道“草民不曾”

话音未落,就听有女子哀恸道“爹,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设计杀了祈哥么”

展昭抬眼看时,却是一个小僮打扮之人跌跌撞撞分开众人上前,忽地想起方才刘天海曾向人群之中使过眼色,当时的书生和小僮,想来便是刘彪和王绣二人,想不到王绣竟扮作小僮,混于人群当中听审。

王大户被王绣这么一说,更是失了方寸,强自镇定道“胡说,我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王绣不答,眼中不住滚下泪来,旁观诸人便有看不下去的,冷嘲热讽道“王家老爷,人说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现下都见了鬼了,还如此嘴硬,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么。”

王绣直直盯住王大户许久,眼中竟是凄绝之色,俄而转身向梁文祈道“祈哥,是我王家对不住你。”

梁文祈不答,只是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忽地露出一个古怪之极的笑容来,道“绣妹,你的身上缘何如此浊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