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庭渊被迫听了许久的壁角,眼看着落在墙上的阳光褪去,趁着不会照出自己的身影,他便要动身离开。
正走着,一向争强好胜的赵氏忽然低沉说“眼看着我家小二不成器,将来指不定过成什么样,现在能给他争一分是一分吧。”
乔庭渊明显是讥讽的挑了挑眉,他行动没有迟疑,趁着屋子里的人在窃窃私语,赶紧离开。
那边的乔成和何杏也在低声说着什么,能明显的看到何杏生气的眼神。
两人看见了乔庭渊走过来,便中止了对话。
“今晚上就回家吧。”乔成套了驴车,原本是要乔庭渊挨个递给每个人的礼物,现在也不太好送出去了,便直接堆在了奶奶的房间。
省得又招惹了赵氏,说些酸话难听。
何杏一转头,看见乔庭渊拿着要背的小纸条,在那里怔怔的发呆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显然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何杏拍了拍乔庭渊的肩膀,柔声说“平安啊,你不要想得太多了。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下面的考试,考得好了才是争口气。”
何杏心里透亮的,赵氏心心念念自家平安考不上,结果过了县试府试,成了童生,赵氏便嫉妒得不行了。
若是平安成了秀才,才是扬眉吐气,让何杏说话有的是底气,才不会让赵氏得偿所愿。
乔庭渊闻言,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更加坚定要在院试之中拔得头筹的心思。
趁着月色还未来,三人便回了县城里。
乔成和何杏半道儿去了趟面馆,让乔庭渊先行回家。
他心里想着背诵下来的律法,趁着月色转过了巷子,自家门口有一道高大的男性身影,正俯身和雯娘说着话。
乔庭渊观察着眼前的情形,敏感的发觉了二人的气氛有些僵持,他便加大了走路的声音。
重新从巷子边绕过来。
那个男子听到了乔庭渊的脚步声便从乔家门口的台阶上下去,把自己牛车上的几袋米面卸下来。
雯娘看着是乔庭渊手里还拿着书,“怎么大夜晚的赶回来了爹娘呢”
那个男子无声无息的把面放在乔家的厨房里,而后赶着车走了。
乔庭渊说了乡下老家的事情,看
着雯娘的脸色,转移了话题,“那位郎君是”
“娘换了一家小庄子里的人定了米面,没有从乡下拿了。”
何杏这样做,基本也是因为大娘赵氏的酸言酸语。
“那人看着比寻常郎君高上很多,看着倒像是二十多了。”乔庭渊委婉的试探了雯娘。
雯娘笑着拿手指捏他,“想什么呢,人家郎君才是二十岁。”
乔庭渊点了点头。
既然二十岁还未成婚,想来应该是有家世或者是钱财的原因了。
避免雯娘起疑心,乔庭渊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转眼到了第二天。
乔庭渊已经梳带好了,走到桥边和沈近存集合。
至于魏与添加入了三人之后,原本和他相熟的林滁便在这种时候有了伴儿。
虽说县令直接把县学的邀请帖给了几个人,但这到底是县令给童生的奖赏。
他们还是必须要去拜见县令,以表感激之情。
因为有林滁的关系,他们精准的捕捉到了县令的空闲时间。
县令一番恩威并施,而后又和声说“你们几人似乎都是住在县城里”
“是。”
“那搬去县学的事情,你们就自己看着决定。只是有一样,你们能以童生的身份进入县学已经是恩典了,如果进去之后不专注于学习”
“学生不敢。”
乔庭渊几人连忙说道,县令虽然是笑眯眯的说着,但是多年的为官让他把人心的把戏拿捏的很到位。
“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好郎君,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假如是参加这次八月院试成绩不佳者便要退学了,或者是教谕的评价不佳者。”
县令又拉着魏与添与乔庭渊这样身份特殊的鼓励了几句,又给了几人不同分量的赏银。
有了县令的奖惩,几个人出来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歇了一口气。
沈近存都收了去县学里玩儿两天的心思,眼下还是考试更要紧。
“有几个人去县学里住”
率先发问的竟然是魏与添。
乔庭渊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其余几人都把视线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还是去吧,县学里都是咱们县里学问好的人,聚集在一起更有学习的劲头儿。”
“而且,我们都是县城里人来回往返也方便。”
乔庭渊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他和魏与添的家境都是一般。
进入县学的这段时间,县令说了,吃喝住宿费用全免,还有额外的奖学金,如果能拿到童生班的前三名。
陈夫子今年带的班里除了他们四人以外,还有三人,再加上其他夫子的新童生和往届的童生,这么一加,想拿到食宿全免和奖学金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一向享受富贵的沈近存犹犹豫豫的不大想答应,但是一想着乔庭渊是几个人里最为自律的人,跟在他一起,对院试也还有几分信心。
“那便是都去了。”
说定了之后,几个人分头回去拿铺盖,而后去县学报到。
他们不算是去的早的人,已经有很多床位都被分了出去,床头写着每个人的名字。
负责安排的人把几个人带到各自的屋子里,三人一间房,沈近存不幸被分了出去。
沈近存绝望的捶了捶桌子,满口的抱怨想要说,但是一看到魏与添淡淡的眼神便没有了言语。
因为县学里不容许带仆人侍候,林家和沈家的仆人都只是过来铺了个床就走了。
林滁看着乔庭渊正在整理床铺,给几个人科普。
“我们童生班差不多是有三十个人,往届的是二十人。”
乔庭渊对这个关注度一般,“先生呢”
“有两位先生负责我们童生的教学,都是举人,不过有一位是正榜的最后一名,还有一位是副榜的第几名。”
林父显然已经对林滁进行了全方位的科普,像林父当年也是位秀才,在县衙里找的活计。
这种不算是朝廷的正式官,没有正式的编入编织体系里面,相当于临时工而已。
这也就是读书的好处,即便是秀才也能跨越一定的阶层。
而举人身份,便可优先被朝廷授官。
不过说是这样说的,朝廷里的官职就那么多。
所以这些举人一般多是在县学府学这样的学校当老师,额外再做一些外快的工作,也是很轻松愉快的活儿。
“刚才那个人是说,收拾了东西之后就可以去学堂里上课了吧”
沈近存匆匆忙忙的拿好了书,又给乔庭渊的书拿上。
他翻了翻,“你没买那本一一年的基本律法”
乔庭渊点点头。
“找了好几家都没寻到,我打算借你们的抄下来。”
一行人都点点头,纷纷说,“借书的时候就说。”
按着安排的人的指示,几个人摸着小路就过去了学堂。
路上的时候,沈近存从自己抱着的书本里抽出一本刚才说的律法,悄声说“我那天买多了,想着放在家里浪费,我就把它带来了,说不定能用上。”
“没想到还真用上。”沈近存眉飞色舞的挑了挑眉。
乔庭渊怀里是被沈近存塞的律法书,他心里有数,只是摇了摇头,“我今天带了青团来。”
沈近存给了一个“我懂得”的眼神,笑嘻嘻的去了学堂。
学堂里已然坐了三四排的童生,都默默的拿着书在看。
乔庭渊仔细看了一圈儿也没看见先生的身影,想来是他们来晚了,应该已经交代过了事情出去了。
陈夫子的其他学生向几个人招手,一行人便聚堆落座。
沈近存向那些先来的人打听了半天的消息,一直压着嗓子小声说话。
好半天他才转过头,说“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乔庭渊也听了半天,听得大概清楚了学堂里童生的情况。
两位教谕更专注于四书五经的讲解,以及诗词歌赋的培养,对于律法和算学这种小分数的题属于放养状态。
会就会,不会也就别想着自己想出来的状态。
乔庭渊撑着脸,虽说四书五经讲解是好事情,算学他也可以自己解决。
但是律法
乔庭渊挠了挠头,他不能就这样放弃律法的分数。
即便律法只占了一小部分。
凡事尽善尽美。
沈近存和他挨着坐,他悄声说“庭渊啊,我的算学就交给你了,你的算学我就没见到你算不出来的时候。”
“可是律法”
沈近存也难住了,他看着面色沉稳的乔庭渊。
乔庭渊幽幽的打开了中庸,说“有一位古人曾说过”
“只要脑子不滑坡,办法总比难事多。”
沈近存一合上书,怒说“你说的简单,听他们说这县学里,那两位先生可不怎么管事。”
基本上就是说,想逃课逃课,交不交作业随意,只有在年末的时候会打出合格与否的成绩。
至于他们想
问的律法和算学,都是只能靠问。
年长的那些秀才们自己还想着继续向上考试,哪里是能轻易请教得到的。
而那位专通律法的举人教谕,性子冷淡,轻易就会下别人的面子。
学堂里现在无人敢问律法。
沈近存忽然眉头一动,“难道你是想打动那位举人,让他教你”
乔庭渊点了点头。
“你这是等于让人家收你为徒呢。”
乔庭渊摇头,表示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单纯的询问解答而已。
“你且在梦里多睡一会儿,听他们说的还算客气,要是面对面可想而知。”
沈近存摇了摇头,对乔庭渊的勇敢行为表示叹气。
这年头,先生的威严便跟顶头上司一样,寻常人被婉拒了之后便不会再去轻易挑战了。
这乔庭渊可还真是想法不一般。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林滁对乔庭渊的做法也是十分惊讶,他从林父那里早都把这两位先生的性子了解的清楚,对乔庭渊这种浪费精力的行为劝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