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男人不能缝,男人也是人,有手有脚的,只要有心意,照样可以缝,又不会缝了就会少块肉,就你们穷讲究。”
乔安傲娇地哼了一声:“我将来要是找个夫君,就得先考验他,要他缝一朵花哄我,不管缝得是好是坏,只有愿意为了我折腰的人,才是真的喜欢我,才值得我对他好。”
李稷顿了一下,旁边陆翼小声笑:“安姑娘可不傻,知道挑疼自己的人,将来嫁人也吃不了亏,大人就可以放心了。”
陆翼以为大人听了也会欣慰,可是李稷却抿了抿唇,眉宇间竟然显出些不悦烦躁的郁色。
陆翼瞅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好惹大人不高兴了,也不敢再出声,低头退后几步默默装死。
李稷压了压心头莫名升起的烦躁,掀开帘子,刚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乔安和方愈在一起打闹,乔安恨不得把一个粉色的绢帕按在方愈脸上,边按边笑骂:“你这个丑得别具一格,我可不用,你自己拿回去收藏吧!”
李稷看见这一幕,心头那股邪火“噌”就蹿起来。
一个姑娘家,嘴里叫着喊着嫁给什么就算了,现在还和外男这样嬉戏打闹。
他与她说了多少次,她得爱惜自己的名声,她的热情天真在别人眼里,就是呆傻好骗,她自己不知道矜持端正,她自己不知道保护自己,别人就更会轻视轻贱她——尤其是男人!
李稷沉着脸走进来,忍着怒气:“你们在干什么?!”
方愈刚想反手把那绢布莲花拍乔安脑袋上,就看见李稷大步进来。
方愈一眼看见李稷阴沉的脸,心里就是一咯噔。
完辽,要欺负人妹妹被人大哥抓个正着。
方愈顿时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把捏着莲花的手收回来,乔安扭头看见李稷,却是高兴起来:“大哥!你来啦!快看我缝的莲花——”
乔安直接从塌边跳下来,举着小莲花高高兴兴朝他扑过去,小孩子献宝似的得意说:“大哥你快看,让你再说我不会女红,其实我老有天赋了,缝得老好看了!”
李稷被乔安这热情洋溢的态度弄得微微一滞,连带着那股几欲喷薄而出的怒气也被噎住。
他低头看着那朵被她高高托到面前的粉色小莲花,看着她骄傲又期待的眼神,一时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竟不知道说什么。
乔安却瞅见他脸色不好,关心问:“大哥,你脸色不好看,怎么了,是政务上又有什么麻烦吗?有我能帮忙的吗?”
李稷看着她关切的神色,薄唇抿了抿,默了半响,才哑声说:“没事。”
“那就好。”乔安这才笑逐颜开:“大哥你还没说我花好不好看。”
李稷:“...好看。”
方愈眼看着李稷神色渐渐和缓了,才咳嗽两声,表现出塑料兄弟情的欢迎:“那个,李兄你来啦...”
“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稷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说:“郊外的农田出秧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方愈:“...”
怎么着,这兄妹俩就彻底把他当农业专家使了呗?
是可忍孰不可忍,方愈忍不住往上撸袖子:“不是李稷啊李稷你这样我可就有话——”
李稷看了他一眼,很平静的一眼——平静的杀气四溢的一眼。
乔安也悄咪看过来,眼神里闪烁着激动的光泽:“方大哥,你终于要和我大哥干上了?”
方愈:“...”
妹妹,你这样期待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方愈愤怒地看向乔安,乔安眼神飘忽了一下,这才想起她们一起折腾事业的革命友谊,考虑到事业还没有完成,还不能把人气走,她只好适时露出愧疚的神色——半点不走心的那种。
给方愈气得够呛。
但是李稷比他更生气。
李稷就那么眯着眼,冷飕飕盯着方愈,看得方愈脖领子放凉。
方愈知道,他杀人不眨眼,李稷能顶他十个杀人不眨眼。
方愈蔫巴:“成成成,我走,我是看出来了,我就是给你们兄妹当差的劳碌命。”
乔安悄悄掩嘴笑,眼睛都笑弯了,李稷余光瞥见,心头越发沉,脸色更寒。
方愈今儿是不敢招惹他,干脆往外走,乔安还扬声嘱咐:“记得往冰块里加糖,多加,要不然冰块沉不下去。”
方愈摆了摆手:“知道了,放心。”
乔安这才作罢。
方愈一走,乔安就到塌边坐下。
李稷在原地顿了一会儿,缓缓走过来,盯着她,意味不明淡淡说:“倒是总见你们俩凑在一起。”
乔安无所谓:“我们性格比较合拍嘛。”
方愈爱玩,性情爽快,最重要的是方愈放荡不羁的,反而可以听得懂她那些吐槽,两个人很是聊得来,乔安引以为知己。
李稷唇角抿平。
他觉得乔安想得太简单了。
她太天真,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里,她必须为了生存而努力,连男女大防都得往后让,这让她缺乏对情爱的认识,所以她对男人根本没有戒心。
李稷越想,越是止不住皱眉,眉心皱出一道竖痕,眼角微微的纹路,显得格外厚重威仪。
李稷想,虽说他不愿意和女孩子说这些,但是他作为兄长,这是他应尽的职责。
他总不能让他的妹妹傻乎乎地吃亏。
“安妹...”
李稷刚张了张嘴,要说什么,乔安突然伸手,特别自然地往他脖颈去摸。
李稷浑身一僵,一时竟然没做出反应,只能眼看着她的手绕过他脖颈,在他狐裘毛领上拍了拍,边拍边笑:“毛领上都是雪花,大哥,就算你身子骨好,好歹也打把伞吧,要不然雪化成冰水进衣领里,不冻吗?!”
她笑得灿烂又明媚,雪后的阳光在她脸上跳跃,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清澈明亮。
李稷一时竟有些发怔。
乔安渐渐收敛笑容,不解:“大哥,怎么了?”
李稷突然垂下眼,神色难得有些莫名。
“嗯。”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垂下眼,默了一会儿,突然又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
“大哥。”
乔安本来想和李稷说她的计划,但是看李稷这么匆忙要走,她也不好再耽误他时间,赶快说:“大哥,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李稷顿住脚,转身垂眼看她。
乔安认真看着他:“大哥,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吗?”
李稷看着她,唇角动了动,那些繁杂莫名的思绪又压了下去,缓声说:“安妹,这与你没关系,你就只要过好你的日子,其他的大哥心里有数。”
“怎么会与我没关系,我们一家人,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当,什么都是一起的。”
乔安突然笑起来,又郑重地说:“大哥,你要走那登天之路,我做不了梯子,不能替你去踏刀山火海,那我就努力帮你扶一扶梯子。”
李稷怔怔看着她,眸色像是有微微的波光在闪动。
“你要做什么?”
李稷拒绝:“你这份心意大哥知道了,但是大哥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你只用管好你自...”
“大人!”
陆翼突然在门外扬声:“大人,刚传来消息,御史车架快要抵达栾城外了。”
“什么?”
李稷蹙眉:“不是说还有两三日才到吗?”
“约莫是抄了近路。”
外面又传来葛先生的声音:“大人,他们提前过来,怕就是为了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等还是尽快出城准备才好。”
倒是打得好算盘。
李稷勾起唇角,冷冷一笑,转身快步往外走,走到门槛,才想起什么,转身:“你这些日子待在家里,少出门。”
那些人来势汹汹,无论是阴谋阳谋,他已然如鱼得水、应对自如,但是他不愿意乔安也受这份委屈,干脆就避过去吧。
乔安没说好不好,只点头:“大哥放心,我知道的。”
李稷以为她答应了,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乔安看着李稷的背影,眼神逐渐坚定。
大哥努力不让她受委屈,那她也要努力帮大哥不受委屈。
“来人!”
乔安扬声吩咐:“把这些荷花都尽快收拾出来!”
她要给天下人,演一场大戏。
......
“蛮夷之地,穷乡僻壤,不过如此。”
浩浩荡荡的车架驶入栾城,在别苑前徐徐停下,为首的车架中,奴仆们恭敬地掀开车帘,神色倨傲的华服青年走下来,环顾四周,看着那三三两两明显是废墟重建后的建筑,眼神愈发轻蔑。
韩王世子、殷云成对着后一辆马车嗤笑:“三妹,你看看,这李稷之前那般得父王看重,特意点到了这河北道做将军,我还当是他有多大的本事,现在看来,这冷清清的城池,也不过如此。”
“烦死了。”
蛮横的女声带着满满的烦躁,后面车架的帘子猛地被掀开,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满是挑剔不耐的脸:“走这么远已经够累了,为什么让我住这样的破地方?”
华悦郡主心里满是不悦,甚至是愤怒。
父王竟然要将她许配给李稷。
李稷是什么人,军户出身的泥腿子,攀了天大的高枝得到了父王的看重,说是这河北道镇守一方的大将,但是在她看来,归根结底那也只是他们的家臣,再说得难听些,也不过是他们韩王府的一条狗!
天下有那么多名门氏族,那么多封疆大吏,她韩王府高高在上,连庶姐妹们都嫁入名门,她华悦更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嫁给一条家犬?他李稷配吗?!
想到这儿,华悦更加愤怒,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到李稷身上,尖声厉喝:“李稷何在?我们远道而来,难道还要请他出来不成?!”
“聒噪。”
阴骘冰冷的嗤笑伴随着阵阵踏马声而来,扬起的尘沙瞬间溅了所有人一身。
殷云成被迫吃了一口尘沙,勃然大怒:“殷云晏,你故意的!”
铁甲银光的将士们往两边让开,让出一匹高头骏马,以及骑在马上,一身玄甲赤色披风的青年漫不经心纵马踱步而来,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瞥,阴冷狠戾的杀气刀子般剐过他的脸。
殷云成看着那美艳嗜血到诡谲的青年,嚣张的气势突然弱下来,心头渐渐发寒。
“便是故意的,又如何?”
殷云晏居高临下盯着他,刀锋般薄而艳丽的唇瓣微微勾起,寒意泛着近乎猖狂的血腥气:“难道你还敢讨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殷云晏:我来找我的小仙女了。
乔安(关切):牙还漏风吗?
殷云晏:...
殷云晏(咬牙切齿):我来打死那个该死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