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汲头昏眼花,在土里装了好久的死蛇,也不见它看上的小仙君过来慰问,再悻悻一抬头,整条街上早就没了半点人影。
喂,小仙君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主人也不管它,它还是不是药神宫的宝贝蛇了?
这一刻,海汲用针尖大的脑袋想明白了一个事实,只要有傅吹星在,主人看它基本属于随时可以扔掉泡酒的废弃物。
能让他称心如意吗?做梦去吧!
海汲把自己卷成一团,大声给自己鼓励:“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今夜我就要加把劲,努努力钻进小仙君的被子里跟他同眠!”说罢一低头,脑袋削尖成锥子,突突突钻土往回游。
快进入九歌九弃堂的地盘,它终于抓到了傅吹星的踪迹。
这时晚风浩荡,卷起傅吹星的衣袂错落飘飞,脚踝隐约露出一截,莹莹似雪,修长合度。
很好很完美,就缺一条可以乖乖盘着当链子的小蛇。
海汲兴冲冲飞扑过去,扑到一半,被司满梨眼疾手快地当空捏住它七寸拎起,微笑着威胁道:“再闹就把你打包送给浣青阁。”
海汲听了条件反射一抖。
这话属于药神宫历代宫主惯用的险恶伎俩,所谓医蛊不分家,浣青阁靠蛊毒起家,自然也养了很多蛇以供修炼,颇有灵性,可惜——
都是母的。
身为修真界唯一一条神蛇,几百年来,每逢浣青阁的母蛇数量青黄不接,它就要强行被拉去配种,场面十分惨烈,一度被压榨成了蛇干,半滴也不剩。
想想对方蛇的火辣热情,不堪回首啊。
海汲决定给主人一点面子,假装害怕地拼命挣扎:“吱!”
傅吹星:“……”
演技太拙劣了,怎么就能吓出老鼠的叫声了?
他思索着:“莫非这条蛇与浣青阁有过节,你要因此规避和方镜寒会面吗?”
司满梨才接手这蛇几天,其实并不清楚为何海汲不愿意去浣青阁。
但他向来是一副春风拂柳的清淡神色,不管什么情绪波动都不容易被觉察,声音也是从容宁静的:“不必,他打不过我。”
“可是你也打不过我”——原主最后却依然死在了你手中,傅吹星垂眉,“胜败从来就不以实力高低来衡量。”
司满梨听不出这一段上下文之间有任何联系,眉峰慢慢蹙起,眼底凝结出了一种深思的神色,一字一句道:“这话本身就不成立,我绝不会对你拔剑。”
傅吹星冷冷道:“你当然不会对我拔剑,因为你杀人从不用剑。”
名门大派的子弟使用什么兵刃都是根据个人喜好来,虽说刀剑一类占了主流,但其实每个门派的偏向各有不同。
比如罗浮城全城上下,都以弓箭为主,而孤光殿的姜清赏干脆没有兵刃,全靠一双手画符施法,再比如司满梨虽然带着佩剑,真正杀人却用暗器,全然不为人知。
司满梨越听越不对,停下脚步,按着他的肩,困惑道:“惜之,我最近有做错什么吗,为何你对我……心怀不满?”
虽然傅吹星似乎喜怒哀乐都是同样的冷淡神色,但司满梨将他放在心尖上描摹了许多年,深深熟稔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因此能轻易读出傅吹星此刻的不悦。
关心则乱,这足够让司满梨大失方寸、溃不成军了。
他心中一时惊一时怒,一时又不安至极,竭力放平了声音,道:“惜之,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法的话,我希望能摊开来说清楚——我们相交十多年,应当足以让你明白我是怎样一个人。”
仿佛因为着急,一时心火上涌,他低头咳嗽了一会,指尖沁出了血痕,脸色在日光下苍白到近乎于透明。
傅吹星一言不发,递给了他一块帕子。
司满梨看了他半晌,眼眸深处渐渐浮现出锋利的光,忽然近乎无声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听到了……”
“不,我没有”,傅吹星摆了摆手,截断了他的话。
他有那么一点为原主抱不平的意味,但并不想在此刻撕破脸,于是话锋一转,“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告诉你不要轻敌,方镜寒并不是好对付的,何况你身体也不好——你知道他能引起情绪共振么?”
傅吹星以为司满梨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走,十分上道地接着问“何为情绪共振”,不料司满梨的关注点着实很古怪:“所以,惜之,其实你是担心我会败于方镜寒之手?”
“……”傅吹星仔细一想,觉得依照司满梨的一贯水准来看,这两人要是真正对上,方镜寒可能还没来得及爆发情绪就会被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