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说的是那出《救江山》?”贺卿随意地道,“太后娘娘前头还说,要让教坊司在宫中演上几场,被我拒了。”
“原来殿下已经听过,不知殿下作何评价?”顾铮又问。
贺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人人都说这出戏写的是我,我若开口评说,反倒不妥,顾先生以为呢?”
“臣倒觉得这本子写得不错。”顾铮意有所指,“无论词曲、唱段、立意还是结局,都完全符合所有观众的期待,因此才能一炮而红。殿下虽然不欲张扬,但护国之功人所共知,也不必太过自谦。若有空,也不妨听听。”
听他这么自然地自吹自擂、自卖自夸,贺卿不由抽了抽嘴角,“既然顾先生如此推崇,那我倒是要听一听了。”
“如今京城各家戏班都在唱这出戏,殿下若是不弃,臣愿陪同殿下微服私访,出宫听上一场。”顾铮立刻到。
贺卿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但很快展颜道,“难得顾先生肯费这个心思,想来是不能推拒了。既如此,就听上一场,只当是暂时休息片刻也好。”
两人换了衣服,也不带人跟着,就这么出了皇宫。
戏班子是顾铮挑选的,就是最初上演《救江山》的那一家。他将戏本卖到这里,便是因为这个喜乐班各方面都十分出众,在京城名声最胜。而在这出戏红了之后,喜乐班更是一时声势无俩。每日里人头攒动,戏票供不应求。
不过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顾铮既然请贺卿出宫听戏,自然是都已经安排好了。两人的位置在戏台右侧的二楼雅间,居高临下,视野极佳。
才刚刚坐定,下面就鸣锣开戏,各色人物纷纷登场。
贺卿眼神落在戏台上,却分出了心思,开始思索顾铮的用意。到他们这个地位,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或许当时看来是闲闲落子,后续必然有用得上的时候。
所以顾铮没来由地忽然要请她看戏,而且还是他自己亲自写出来的本子,其中必然也有缘故。
他想让自己从这出戏里看出什么?
不过事实证明,她实在是多虑了。因为顾铮既然把人请了出来,自然也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她。所以看到锦绣公主登场,呵斥想要擅权弄国的大太监,他便开始低声分析起人物来。
看戏这种雅俗共赏的事,戏园子里自然也不求静。还有不少孩子提着篮子在座位间穿行,兜售小食。唱到精彩出,观众们更是要高声鼓掌喝彩,以示对演出者的支持。至于老票友们品评戏曲,更是戏园一景。
因此到处都闹哄哄的,顾铮的声音掩在这热闹之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等到锦绣公主女扮男装上了战场,顾铮忽然道,“其实以臣看来,锦绣公主虽然也十分出色,但不及殿下多矣。她尚且需要亲自出征破敌,殿下却只需坐镇后方,笑看将士们运用各种新式利器取胜。”
贺卿微微一凛,心道来了。
这场战役之中,热气球只用于守城,噱头多余实用价值。但望远镜和火药,却是都立了功的。若没有这两种利器,张抗未必能及时发现敌人,也未必能及时挖开河道放水。
虽然历史上他也做到了,但想必并不容易。不像这一回,不但他自己手下的人马分毫无损,抓住的俘虏人数也远超想象。最重要的是活捉了布日古德。
贺卿拿出这些东西,自然是不怕人追究的。
《自然》与《科学》已经开办了一年多,在整个大楚范围内,颇聚集起了一批爱好者。贺卿只是给他们开了个头,后续的发展她就很少干预了。在这个过程中,望远镜和火药都是有迹可循,她拿出来用,丝毫不会惹眼。
但是顾铮不一样。
对其他不相干的人而言,贺卿隐在报纸后面,丝毫不起眼。但作为亲眼看着这两份报纸办起来,并且在格物致知上颇有些造诣,甚至最初还用笔名在报纸上发表过不少文章的人,顾铮比谁清楚一切的来龙去脉。
是先有贺卿和她的“科学”理论,才有了这两份报纸。
很早的时候贺卿就猜测过,顾铮或许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某些特殊之处。比如她拿出来的知识不是这个时代所有。但当时,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或许是顾铮本人对此也很感兴趣,所以他没有揭破,保持住了彼此之间的这份默契。
而现在,贺卿放弃搞学术,将精力转到朝政上来,眼看要大刀阔斧的开始进行各种改革,或许就引起了顾铮的警惕。
“那也要将士用命,方能如此。”这么想着,贺卿口中客气道,“何况锦绣公主精擅战阵,可以领兵杀敌,我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她只在三河县见过一次正面的战场冲突。但因为是攻城,所以双方都是远距离攻击,并没有刀刀入肉的拼命,死伤也不大。即使如此,也令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