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卿并不歧视宗室子弟。在她看来,这些人身为皇族,教育条件优越,其实更该为国家做贡献。只是历朝历代的教训也不能忽视,折中一下,让他们去搞学术和发明,便可皆大欢喜。
她所给出的待遇,可以说除了权之外,名利财势样样皆有,已经远远超出德王的预料。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不足为怪。贺卿如今执掌国事,自然事事都从大处着眼。他只能看到宗室之难,她却能看到天下之难。既然以天下为念,要做的这件事声势就不会太小。
但德王也并不因此妄自菲薄,因为他知道,贺卿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么对宗室就是寄予厚望的。
虽然普天之下亿万万人,但那毕竟是外人。既然是“皇家科学院”,皇室自然要在其中占据重要地位。帝王一脉子嗣单薄,如今皇帝又尚且年幼,只能指望宗室了。只要他们能立得起来,贺卿必然会大力扶持。
再者,这件事目前看来虽然不大,但既然将来要单开一科,影响绝非小事。若直接在朝堂上提出来,有私自网罗人才之嫌,只怕会遭到强烈反对。但若以宗室为名目,将后面的各种打算隐去,就不显眼了。
等再过几年,不单是民间科学研究的积累足够,贺卿本人在朝堂上的积累也足够,届时谁能阻之?
想得透彻,他立刻心悦诚服地下拜,“老臣替孩子们多谢殿下记挂了。回去便从各地甄选出众的弟子,督促他们努力向学,绝不会辜负了殿下的期望。”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贺卿面露微笑,起身亲手将他扶了起来,“老亲王说的是哪里的话?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既是一家人,哪有不想着的道理?您是长辈,此事交给您,我再放心不过。这皇家科学院百事待兴,不知老亲王可愿意加一加担子,出任这第一任院长?”
这就又给德王吃了一颗定心丸。此事交给别人来做他会不放心,他自己来做,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他一口应下,“既蒙殿下不弃,岂可推脱?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能替殿下分忧,是老臣的荣幸啊!”
德王已经决定,回头就自己私人掏腰包,挖几个能工巧匠过来。只有最好的老师,才能教出最好的弟子。宗室能否振兴,就只看着一搏了。
在双方的配合下,这件事不显山不露水,轻易就办成了。
贺卿以给青城郡王贺端议功为由,提起了话头。因为他是郡王,所以德王等宗室也参与了商议。最后在德王的提议下,成立了这个科学院。因为他字里行间都暗示这样可以给宗室们找点事干,免得他们整日里斗鸡走狗,闹得京城不安宁,所以朝臣们无一人提出异议。
既然不是想让他们出来当官,那就算得上皇族的私事,随他们自己折腾便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么多年,想要振兴宗室的人不知凡几,谁见有成功过的?
此事商议毕,贺卿立刻就推出了另一件更引人注目的事来转移视线:顾铮解决了江南之事,居功至伟,也该论功行赏了。这事本该去年就弄完,但因为临到过年,又有许多细节需要商榷,因此一直拖到如今。
这件事显然比办什么皇家科学院更受朝臣们重视,贺卿才一提起,便立刻引起了不少大臣的警惕。
顾铮不着痕迹地看了贺卿一眼。
他猜到她是在利用自己的事转移话题,心下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但他现在正处在不知怎么面对贺卿的状态之中,对她的行事自然包容得多,便只当是不知道。
或许,他其实也想看看,以她的心气,最后能趟出一条什么样的路来。
封赏的事,朝堂上并没有吵出结果来,卡在了第一条加官进爵上。有人认为他功劳极大,应该封爵,再加虚衔。但这样难免过分荣耀,又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反对。
顾铮今年才三十出头,太年轻了。这么年轻的宰辅,本就是历朝少有。但他无论才能还是功劳都无可争议,又是当下这种朝中急需有人支撑的局面,才让他得了机会。
眼下他已经是参政知事,再往上,实职只有同平章事、平章事可封,虚衔也只有三公和三殿学士。将来小皇帝亲政,必定是要加恩的。等他将来告老也要加封。
万一这中间他再立一点功劳,那就封无可封了。
所以眼下最好是压一压。但真的压住他不封,又不是善待忠臣之道。就连推恩这个常用的手段,也因为顾铮亲眷无多而没有用处,最后就僵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