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楚的皇太女,贺珍二十五岁尚未婚配,着实急坏了一干老臣。这时贺照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所以不断有朝臣上书,暗示她的婚事该及早定下。否则一旦山陵崩,她必定要守孝,又会拖延一段时间。
贺照也觉得,贺珍早日成婚,有助于朝局稳定,便叫朝臣们拟定仪制。
这一来,却让朝臣们犯了难。
历朝历代,还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前朝虽然出了个武皇,但她的皇位是从儿子手中夺过来的,登基时年纪已然不小,身边虽然也养了幸臣,却并没有立皇夫的意思。
为了不让贺珍对这个唯一的对比项有样学样,朝臣们可谓是操碎了心。
其实就继承权这个事而言,朝臣们的意见也没有完全统一。
贺珍虽然也姓贺,但毕竟是女儿身,在时下的观念之中,女儿只要出嫁,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生下来的孩子,那就是外孙。
虽然民间也有为女儿招赘的人家,但与其说是女儿继承家业,不如说是交给女婿打理。皇家毕竟不比其他人家,江山社稷、祖宗宗庙,更是不能轻易托付。所以,贺照传位给贺珍大臣们已经不得不接受,但贺珍的孩子是否有继承权,就是值得商榷的事了。
不过,婚总是要结的。
但是对于人选,就各有各的说法了。
有的认为应该从世家子弟中择选,再不济也该是新科士子,如此将来也可以辅佐朝政。另一部分人则认为那是幸进,若是叫这样的人把持朝政,恐怕会遗下祸患。倒不如比照择选后妃的旧例,从小户之家挑选各方面都出色的良家子。
至于继承人,皇长子贺琮的儿子代表正统,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以指定他继承大统,或者将他过继到贺珍的膝下。
如此一来,两边就没有冲突了。
贺照对这两种说法不置可否,只问贺珍自己的意见,“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女儿并无婚娶之意。”贺珍道。
都说在幸福的家庭长大的孩子,会比较向往婚姻,贺珍可能是那个异类。
在宫中时,从小所见,帝后恩爱非常,等去了皇家科学院,顾铮和贺卿更是情投意合,志趣相投,不论日常生活还是谈论朝局和科学问题,都是默契十足。
但这没有让早慧的小贺珍心生羡慕,反而让她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是被排除在这默契之外的。虽然长辈们对她不可谓不关爱,但贺珍却早早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分别,领悟人生缘分各定之理。
以她的聪慧,自然不会认为家中长辈们恩爱默契,外面也是如此。
恰恰相反,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家庭,不过是凑合过日子。但贺珍跟着贺卿久了,也养成了一种观念,以她的身份,既然不需要凑合,又何必非要如此?
“只怕不行。”贺照慈爱地看着女儿,“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效仿殿下,可你该知道,你的身份与她不同。当日她是摄政长公主,往前一步,就可行武皇故事,不行婚嫁,反倒能让朝臣放心。”也让太后和他放心。
“可现在,你的身份是皇太女,将来要坐上这个位置,承祧宗庙,就不能不为后事考虑。”
“大哥的儿子也可以为皇储。”贺珍道。
“万万不可。”贺照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你可知,传承混乱,才是乱家的根源!你明明兄弟俱在,朕却传为于你,你当知晓是为何。”
“为天下表率、为万世表率,女子亦可承家业。”贺珍道。
“是。所以,除非帝王没有子嗣,否则皇位就必须传给外孙,而非从宗室过继。如此,方可保我大楚传承永继,宗室各安其分。”贺照缓缓道,“遏制野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开始就不让他们有机会生出这种野心。”
“女儿记住了。”贺珍在他面前跪下来,顿了顿,又道,“也不必民间采选了,到底不像样.如今男女之别到底还是有的,会把儿子送来参选的人家,只怕本就没什么好心思。就从皇家科学院挑个人吧,既能叫天下知晓皇家对科学的重视,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还不会影响他的前程。”
“也好,若将来有不止一个孩子,继承科学院也顺理成章。”贺照点头,见她如此周全,又不免叹息,“不过朕还是希望你能挑个知心的人。”
“知心人可遇而不可求。”贺珍道。
贺照摇头,“非也。当日朕娶你母后时,其实与你如今倒差不多。可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叫我不了解,不喜欢的人留在身边。殿下也说,希望我能在众多女子中,挑个自己喜欢的。你猜我当时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提起长辈们的旧事,贺珍也不由被挑起了几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