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被窝里打呼噜的哪里是木耳,分明是明教散人之一布袋肥和尚。
布袋和尚是被人点了睡穴,放在这儿假装木耳睡觉的。
木掌门就是故意要甩掉连城璧。他还没有傻到真的要给明教打工找教主。至于朱远章,凤阳一带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不用刘韫供认也能打听出他的下落。
比如连这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布袋和尚都清楚,朱远章去了金陵城。
金陵离凤阳不远,连城璧听布袋和尚打呼噜的功夫,木耳就潜入城里。
金陵城的夜比之凤阳,要繁华上百倍。尤其城西沿着秦淮河一带,歌舞升平焰火通明,每每总是才子佳人流连忘返之所。
听布袋和尚说,朱远章到金陵城来,是为着与淮阴知府搞好关系的。
有道是皇帝不如县官,虽说朝廷允许凤阳作恶,若当地知府看不顺眼起兵清剿,也是一件头疼之事。
搞好关系当然要挑风雅之地,秦淮河上的别致花舟,可谓用心独到。花舟不沾地不相邻,往河里一游,谁也不干扰旁人的活儿。即便真有不速之客,舟底下设有暗舱,那些个风尘之客随时往水里一跳,保准不会发生双双被捉在船的尴尬。
即便寒冬腊月,秦淮河的花舟总是要开的。今夜也不例外。
木耳原以为朱远章是个光头和尚,在烟花之地应能一眼认出。殊不料烟花之地和尚甚多,看得他眼花缭乱,一点认不出哪个才是朱和尚。
有人拍他的肩:“施主随个缘?”
也是个和尚。身材高挑,五官一言难尽。如果说木耳这种,是女娲娘娘造人时精雕细琢的产物;这和尚简直就是点个随机生成撞运气出来的。他的脸叫人看完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木掌门很确定他不会是朱远章。就这脸绝对干不成大事。
木掌门好心地给他一文钱。
和尚嚷道:“贫僧化缘,不是乞讨。”
“多少才算缘?”
和尚指着河里一艘挂着红彩球的花舟:“知府大人随了锭金子,勉强有缘。”
木耳简直没被突如其来的情报砸晕。跟紧知府,还怕找不到朱远章?
他撂下要饭的和尚,隐藏至人群里。
“你我有缘呐。”和尚若有所思地点头,他的笑带着些戾气。
和尚低头一抹脸,原先揉作一团的五官分布齐整,光溜溜的香灰头上多出过肩的长发,再把身上色调灰暗的沙弥袍一脱,内里是富贵人家赏灯赴宴的华服,手中多了把江南公子爱用的折扇。
折扇的扇面上就写着他的名字,怜花。
就是那个在杏子林街上晃荡,被张无忌盯了半天的王怜花。
王怜花当时也在偷偷盯张无忌。他扮作莫声谷,害过宋青书,生怕张无忌怪罪于他,只好远远看着,偷偷看着,不敢与他搭话。
直到看见有个模样堪比天人的家伙坐下来跟无忌一起喝茶。
张无忌那个花花肠子,准给这只尤物迷得神魂颠倒。他们有说有笑,木耳还故作生气,分明就要勾引他家无忌。
王怜花从那时起锁定了下一个他要解决的目标。
他给木耳指的,确是张知府的花舟。
可木耳也不想想,堂堂淮阴知府,连朱远章这等明教高层也要来巴结的人,手下能没些个得力干将?
王怜花想象到木耳被丢到秦淮河喂鱼的情景,不由笑得更得意。
王怜花忽地敛住笑。
给他买盐酥鸭的张无忌回来了。
他得继续装出副生气的模样,跟这人广撒情种的账还没算完呢!
木耳寻个偏僻无人的岸边,凝视着远处知府的花舟。
轻功水上漂过去铁定引人发现,木掌门决意走水底的道儿,趁黑爬上花舟。
木掌门憋口气,就要下水。他水下游的功夫一点不输天上飞的功夫。
又有个人从背后拍拍他的肩。
这力度,这动作,跟刚才那和尚如出一辙。
木耳不耐烦:“大师还是找别人化缘吧。”
不是刚才那个大和尚。眼前这人戴着顶皮帽,身上穿着厚实的棉裘,生得十分俊气,与乔峰一般有着北方草原汉子的即视感。
来人嘴角勾出个好看的弧度:“凛冬水冷,少侠下水作甚?”
木耳当然不能说偷摸到知府的小船,胡乱搪塞:“冬天水冷,正好下去练功。”
那人夸奖:“王某亦正有此意,不若一起下水如何?”
木耳黑着脸,没想到碰上个武痴。他不想多起冲突,转身往人群里走,再寻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下水。
王武痴叫住他:“那处便是张知府的花舟,王某愿与壮士比试比试,看谁先摸到舟上的红彩头。”
听这人的口气,好像他也对知府有所图。
木耳不愿与不认识的人产生纠葛。
武痴追上他,凑在耳边开出个诱人的条件:“你掩护我过去,我把朱远章身上的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