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人一早便和尤都督带兵出去了。”守卫自是不敢直呼大人名讳,更纳闷这未到挂须之龄的小公子哪来的底气。
“去哪了?”
“不知。”
“切。”
焦灵不屑撇嘴,把空碗往守卫怀里一塞,朝营帐大门口走去。守卫紧随其后,问:“公子,您要去哪?”
“找他去啊!”懒得与他多废话,焦灵朝后比了个“不用跟着我”的手势。
“可易大人说——”
未待话音落地,守卫便见身前的蓝影一晃而过,轻盈跃至树上。居高临下,焦灵四下查看,发现帐外朝东南方向延伸着一串新鲜的马蹄印,随即足下轻点追了上去。
距离营地三十里
开外,一行人马驻足于半山腰,遥望前方崇山峻岭之间那地势险要的蛰龙岭。蛰龙岭得名乃是形意,绵延起伏的山峰宛如一条蛰伏沉睡的巨龙,龙首最高,龙尾垂于山涧,想要上去,得穿越一片连当地人都鲜少涉足的密林。
“易大人你看,就这地势,甭管是设伏还是搭陷阱,那都是易如反掌啊。”尤岱连甩着手里的马鞭,语气颇有不屑,“不是我不想剿匪,可真要那么干了,准保是得不偿失。”
一大早他还睡着呢,这易云阳就跑来,说要去蛰龙岭剿匪。他当时听了有点冒火——几个意思?你内审司虽说是皇上御用的人手,可论哪算,也管不着我们驻边军队的行动吧?哦,合辙我敬你一声大人,你他妈还就真拿自己当钦差大臣了?
当然了,这话也就搁肚子里转转,说是没法说,毕竟得罪不起。易云阳要去,成,那就去!正好让这位京城来的大人开开眼,边疆之地岂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能管的了的地方!
遥望着远处层叠的绿峦,易云阳问:“这些山贼,是什么来路?”
尤岱连轻嗤:“哦,说是当年打仗时死伤难民的遗孤,一群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凑一块偷鸡摸狗,日子久了,成了点气候。”
“遗孤?”易云阳闻言眉头微皱,“当年陛下不是下旨拨款,让守军营地收容那些家园被战火焚毁的孤儿?”
此话一出,尤岱连立时没了动静。对,陛下是拨了赈款,但这种钱,搁谁谁不贪?当年两大“铁”字营也确实收容了些孤儿,然而需要救助的孩子何止这些,少说也得有上千个,就皇上给的那点钱,真不够这些半大小子们吃一年的。
不过易云阳等着答案呢。眼珠子一转,尤岱连道:“嗨,总有不服管的,军队里多苦啊,天天操练不说,吃的是清汤寡水,没几个耐得住。”
——真能白活,自己不作为,还好意思跟我这吐苦水。
然易云阳无意戳穿,只道:“那也不能任凭他们如此下去,哪怕今日只得数十之众,他日便有可能壮大成数百乃至上千,真到那个时候,剿匪便不是剿匪,而是另一场战争了。”
“是,易大人说的没错,”尤岱连此时只想嘬牙花,“
行,我回去安排安排,争取上秋之前给他们剿了。”
易云阳眼神一凛:“为何要等到上秋?”
“那时候地里的收成都上来了啊,他们不得下山抢东西?”论用兵打仗,尤岱连还真不把易云阳放在眼里,“这地势你也瞧见了,易守难攻,我的兵总不能白扔进去送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想起昨日提到焦灵阿姐被劫时尤岱连的反应,以及案发之地遗留的绊马索踪迹,易云阳不禁怀疑,此番话语不过是对方的推脱之词。倘若真是军中有人冒充山贼打劫来往客商,那性质远比真正的山贼更为恶劣。
诚然,尤岱连身居都督之位,手握重兵,在此地算得半个土皇上,没必要为那点钱自毁名誉。但是他手底下的人,难说会不会动此歪心眼子。他知情不报也是必然,毕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死个把陌生人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思虑至此,易云阳绷紧下颌,不轻不重地命令道:“不必等到上秋,他们不是喜欢打劫过往客商么,放个消息,就说这几天,会有一趟官银途径此地。”
尤岱连一听,眉毛都纵起来了,刚想搜肠刮肚找个借口推搪一番,忽见易云阳猛地拧过头。眨眼间,玄影自马背上跃起,足尖踏过几个兵卒的肩头,直奔一株繁茂的大树而去。
“哎呦!”被易云阳揪着后脖领子从树上拖下来,焦灵挣扎无果,愤然大叫:“说好要替我找阿姐!你跑这干嘛来了?”
易云阳松手,推了下他的背,示意他看向目瞪口呆的尤岱连:“这位是西‘铁’字营的都督,尤岱连尤大人,你不是说你阿姐被山贼打劫了么,他正筹划着剿匪,抓着山贼便可探知你阿姐的下落。”
“真哒?”焦灵眼里放出光芒,朝一脸“我不是我没有我还没答应”的尤岱连抱拳,“大人若真能帮我找到阿姐,焦灵必有重谢。”
尤岱连闻言眼神一滞,本就皱着的眉心更是往中间压了半分,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
焦灵?莫不是南疆出御灵师最多的焦氏?若真是焦氏族人,又怎么和易云阳搅和到一块去了?要知道,当年剿灭焦氏的人,可就是内审司派出的高手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