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和杨巧容两个都忙活了起来,杨巧容娘家人那边,自她丈夫死了后就没有走动过,那家人听信传言,说她命里带煞,克夫克亲,本就不喜欢这么个赔钱的女儿,平日里少有往来,葛家大哥一走,恨不得没生过这么个晦气的女儿。而杨巧容这么多年拉扯着两个孩子在葛家讨生活,得不到娘家人的半点关怀和接济,也早就死了心。
这会儿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要请的,于是两家人商量干脆摆一席,请些各自平时亲近的人家就可以了。
杨巧容因为最近县里碧铂轩卖的红绳那事儿,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请人来帮忙编织,给些加工费,虽然一小捆红绳编织成成品可能还比不得一幅绣帕,但是架不住编红绳简单又容易上手,一旦学会了,一小捆红绳也就几个时辰的事,比费时又费眼的刺绣轻松多了,还不花本钱,尤其是家里有丫头片子的,还能帮着弄点儿,就是双份或者几份的钱,几个得了杨巧容这活计的妇人都非常高兴,连带着旁人也羡慕。
这法子自然是傅居言教给杨巧容的,碧铂轩那里需求量大,杨巧容母女和王大娘几个根本忙不过来,请人加工的话还能抽取一部分中间费。虽然两人一开始觉得这样做不厚道,但被傅居言三言两语也说得动心了,只是让人加工半成品而已,最后的收尾工作还是她们来做的,而且她们还负责了成本费,于是将编织的价格又提了一点,才按照傅居言说的做了。
她们对外也透露了碧铂轩收编织品的“价格”,又说是因为实在忙不过来才找的人手,能自己做自然愿意自己做。那接了活的妇人自然不敢议论价钱,生怕这零活被别人抢了去了。
杨巧容和那几个妇人关系不错,分家那天还被她们安慰过,又是往常大家一起做过绣活的,知根知底,对她们也放心。今天这种场合,她琢磨了一下,干脆和葛翠儿去几家家里将人请了过来,家里的小孩子也让带了过来,几个妇人自然心中欢喜,连忙应了收拾些礼品才随后跟上。
看着杨巧容面上红润有光,一身棉布新衣,旁边的葛翠儿也是一身翠绿碎花新衣
,除了一身衣服,明明和家里的丫头一样打扮,那水灵灵的样子却显得娇俏贵气。妇人心中自然也是唏嘘,这才过了多久,一个在婆婆底下讨生活的寡妇如今俨然要成了村子里妇人都羡慕的对象了。不用伺候刁钻的公婆,自己又和妯娌弄了门吃食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才多长时间,连人家一个红绳编织的生意,她们这些人都要拔尖了脑袋才能跟着吃些光。
里正的妻子葛严氏是个微胖的和蔼妇人,因为从女婿于平那里提前得了准信儿,知道傅居言他们会请他们一家,于是在傅居言他们还在准备饭菜的时候就带着葛立轩登门了,想着在厨房里帮些忙。
这一进来倒是看见傅居言和葛正修两个有说有笑的,小两口的默契让人插不进嘴。
葛立轩跟他们两个是平辈,没有那么多顾虑,再说傅居言两个也发现了他们,“居言,正修哥,我和娘来帮你们。”
上次在大石家傅居言做的那些菜,让他至今难忘,可惜他每回来串门傅居言他们都在忙,也没见傅居言下过厨,自然不好厚着脸皮求饭吃。
想着这回终于能一饱口福,葛立轩刚在家吃了两只甜饼的胃又空虚了起来。
葛严氏显然知道自家哥儿什么德行,暗地里扭了下葛立轩的胳膊,这才笑着对傅居言两个说:“正修,你去外边忙,于平几个也都过来了,叫他们帮着你打打下手,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
葛正修道:“大娘,您是客人,怎么好意思叫您下手?”
葛严氏一直端着笑的脸板了起来,“你这孩子,跟你严大娘客气什么?你里正叔平日里啰嗦你,你不耐烦也情有可原,大娘可一回没使唤过你!”
虽然是硬朗的口气,但话语里的亲昵谁都能听得出来。
傅居言捅男人的腰,示意他出去。
葛正修识趣道:“那麻烦大娘了和立轩了。”说完就出去张罗其他事了,今天院里人多,而且新房建成,第一天理应敞开门随时欢迎大家的参观。他得看着点,去招呼客人。
葛正修走了,傅居言也没觉得不自在,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由于他对里正大叔和葛立轩的印象都不错,如今见了他家里最后一口人,见是个面目
亲切的大娘,也没那股子陌生劲儿,“严大娘好,我和正修哥忙忘了,没来得及接待你们,还请担待。”
葛严氏性格也是爽朗,她家葛立轩这性格就是随了她,道:“什么担待不担待的,今儿你们这家里正忙,用不着对外人那样似的讲究,大娘不请自来,就等着吃你们这口席呢,立轩整天在家说你做饭好吃,大娘今天也厚着脸皮来尝尝你这饭馆大厨才有的手艺。”
傅居言笑笑:“大厨比不上,让大家吃个够饱却是能够的。立轩哥,柜子里有水果,你拿出来和大娘两个先尝尝,我这也忙得差不多了,一会儿把菜下锅炒了就行。”
葛严氏立马道:“这可使不得!那水果是多贵重的东西!让他这馋嘴一下去,还不得把人吃穷了!言哥儿留着给家里孩子和客人尝去。”
傅居言见两人都不动,自己去拿了两个大桃子洗了,硬是一人塞了一个,“没事儿大娘,柜子里有不少呢,都是那天我和正修哥趁着摊子快收了全包了买的,便宜不少。再说,请您一家来做客,您家人不是客人?这还在我这帮忙呢,这水果您都不吃,那外面的客人怎么吃去?”
葛严氏被傅居言一番话说得只好接了桃子,但看这桃子又大又红,皮薄肉厚,就知道不是傅居言说得那种专门打包的剩下的便宜货。但都拿在手里了,也不好再放回去,只好剥皮吃了,别说,这桃子就是他们家买也得是被立轩这馋虫缠得不行了才咬牙买几个,看傅居言拿出来那一脸没事人的表情,葛严氏就知道他们是真不在乎这点水果,这才放心吃了。
由是也对傅居言几家的吃食卖的价格有了几分估算,她倒不是有什么心思,只是心中感慨几家人的运道罢了,自从娶了这个小哥儿,葛正修就不用说了,刚分家的时候,带着两个孩子的杨巧容被赶出来,村子里没少说闲话的,都说杨巧容被这个弟媳的三言两语蒙了心,分家分得爽快,以后有她好受的。结果呢?人家非但没有如人们想象中那样潦倒,还在这个有本事的弟媳帮助下得了生意,盖了新房,这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难过的?
说是借钱盖的房子,村子里的人也不全是傻的,就
看县上人对那两样吃食的热捧,也知道葛正修家里卖了方子得的银钱不会少,还拿不出这盖房子的钱?
那王大石一家不也是这样?都说王大石瞎热心,也不看看帮的人家是谁,有没有本事还这个人情?可看到最后,看热闹幸灾乐祸的少了,都是说王大石几个眼光贼,会看人,如今沾了葛正修一家的光,连带着日子眼见的好过了起来。就这么些天,王大娘整天乐呵呵的,腿疾都好像好了不少,对自家儿子的婚事也不像之前那样被人一点就着了,有了赚钱的营生,给儿子成家还不是早晚的事?
只是也有暗地里嘲讽葛飞于平几个的,之前帮的忙也不少,如今人家发达了却是将人忘到了天边上,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不过这些闲言碎语当事的几家人都没放在心上,说葛严氏没有自己的小心思那是不可能,但当时帮忙也是出于这么些年的交情,没想着什么回报不回报的。她家老头子什么脾气她还不知道?再说,葛正修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伸个手的事,家里人没道理眼睁睁看着。
而且她看得出来,葛正修和他家男媳,都不是那种图人便宜的人,从发达了就没忘提携王大石和杨巧容两家就能看出来。她隐隐有种感觉,当初自家老头子和女婿哥儿的伸手,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这是一个精明的女人,她不吝帮人一把,但也会盘算对方的价值,虽然得出的结论不会影响她的出手,但却有利于她更好的把握形势,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更好的加持自己。这也许才是她身为一个里正的妻子,多少年来一直得人敬重,没落下丁点儿龌龊的原因。
正修娶的这哥儿,是个有本事的,以后族里甚至是村里,谁知道会不会有要人家帮衬的一天呢?
葛严氏和葛立轩两个帮着傅居言将饭菜做好时,外面传来一阵炮竹声,随后是热闹的喧嚣声,原来村里人有兴趣来参观的,都被葛正修领着进了前院,正在石板铺就的十字路上转悠着走向院里的一处凉亭。
房子是标准的三进四合院,倒座房用来充当外客厅、门房或者客房等,因为家里人少,基本是在空闲着。正房五间,左右
厢房各三间,在此基础上,稍有改动。十字路前后从进门的街门通向正房,左右通东西厢房,分割出来的四小片地,除了东北角那一块,其他是傅居言打算用来种些花菜水果之类的,东北角那块坐落的就是凉亭。
东西厢房一边建了洗浴间和茅房,另外一边各有一仓库。而正房则囊盖更多,卧房、耳室、厨房、隔间餐室、正厅还有傅居言改建的一间小茶坊。
至于后院,没有对前来参观的人开放,因为整个后院加上后罩房都被傅居言征用用来制茶的地方,后罩房被他根据制茶工序细化成了几个小间,用来处理茶叶、窨制花茶等等。后院就是他用来晾晒绿茶或者花茶的地方了。
尽管只是参观前院,也足够村里人大开眼界了,尤其是在看到洗浴间那里沿墙一圈铁管说是冬天可以取暖和通向房子外面的排水管以及茅房里和自家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区别的干净陶制的“茅坑”时,更是惊叹连连,有那爱干净的姑娘家,红着脸忍不住想开口问问这东西是怎么个弄法,怎么那边的一个木桶箱的木塞子一按,这“茅坑”里就冒出水来在里面打了几个旋接着流到开的洞里去了呢?这可真是,又干净又方便。但碍于主人家绷着一张刀疤脸,这些小姑娘都不敢开口。
但那些汉子和不管这些,纷纷向葛正修讨教如何弄的这些个惊奇的东西,葛正修难得有耐心,一一告诉了他们,一群人闹闹哄哄在院子里逗留了好一会儿,看到些什么没见过的都要好奇惊叹几番,看得累了,又在凉亭里吃过零嘴点心,带着满肚子的新奇劲儿,有家室的想着自家也该这样弄个让家里婆娘高兴高兴,姑娘们则暗自琢磨着磨着家里人给照着这家新房重弄这个或那个,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