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四个城门都受到过攻击,可
见没有哪个城门外是安全的!
“怎么回事?!”
赵秦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是我不好……成姑娘要去城外挖野菜,我就叫祈郎给她带路……我还叫他们多挖一些,不然……说不定他们不会赶不回来……”
郑叡急忙问道:“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赵秦氏哽咽道:“我、我没问……我不知道……”
郑叡又问:“那么以前大嫂带着祈郎,都是去哪里挖野菜?”
赵秦氏努力回想,“是……东城门外的凤尾坡,还有南城门外小吉山那一带。”
郑叡很快便道:“祈郎和那位成姑娘只要不笨,就不会在听到紧闭城门的战鼓声之后再试图回城。攻城的时候,只要他们藏好了自己,不叫北翟兵发现踪迹,那他们就不会有事。现在北翟兵刚退去不久……”他抬起头,沉声道,“怕就怕,刚好有北翟兵往他们藏身的那个方向退了。”
赵秦氏的脸色猛地青白起来。
郑叡又道:“大哥,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你去东城门,我去南城门,咱们一路找过去。大嫂就留在城里,若他们自己回来了就看好了人。”
赵秦氏现在六神无主,郑叡说什么她都点头。
郑叡和赵虎则各自带了几个心腹,飞马出了城。
*
霍成双和祈郎确实都不是笨人。
早在霍成双从祈郎那里得知那阵战鼓声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之后,便明白他们现在再回城已经无济于事。
她转身问祈郎道:“这附近有没有可以躲人的山洞?”
祈郎哭着直摇头。
霍成双命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呼吸了几个回合。这才转身观察身边的地势地貌。
此处只是小山头,树木着实不多,人站在其中,一眼望过来便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荆棘丛,勉强可以藏人。
祈郎还在哭,一边直追问:“成姐姐,我们是不是会被北翟人捉去吃了?”
霍成双连连安慰,却并不大有效。
霍成双心知不能再耽搁下去,深吸了口气,恶狠狠地朝祈郎吼道:“闭嘴!不许哭了!”
小小年纪的祈郎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一吓,猛地止住了哭声。
当初祈郎差点儿被噎死,是霍成双将他从鬼门关
拉了回来,霍成双在他面前又向来温柔可亲,所以在祈郎心里,“成姐姐”跟他亲姐都差不多了。
现在来了这么一下,祈郎只觉得她身上的气势十足。
后来,祈郎跟着父亲进京,见过了恢复身份的霍成双,才恍然大悟起来。——莫非,这就是公主殿下的威仪?
眼下,霍成双还在瞪着眼睛恐吓他,“你再哭,不用北翟来捉。你自己就可以把自己哭死!即便哭不死,眼睛也哭瞎了。等赵嫂子和佑佑看到了,一定跟着哭,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自然也得跟着哭。到时候,我们几个一起哭瞎双眼算了!”
祈郎果真被吓住了,一边打嗝一边擦眼泪,保证自己不哭了。
霍成双拉着他走到看起来最大的一堆荆棘丛背后,叫他蹲下不许动。那背后还有一株半枯的胡杨树,中间的空间躲进两个人绰绰有余。
她自己则走到前面去观察一下,果然这堆不够浓密,还是挡不住人。
周围荆棘丛不少,霍成双嘱咐过祈郎别动,便开始从别的地方拖荆条过来,一趟四五条地堆在祈郎藏身的那里。
荆条不好拖,稍不注意便会刺伤人。但眼下霍成双已不能在乎那么多了,保命要紧。
三趟之后,祈郎默默地从荆棘丛里钻出来,帮着她干起活来。
霍成双看他已经冷静下来,没有阻止,只是轻声提醒道:“别老是从同一处拖,堆的时候也仔细些,别叫人看出来那里是人为堆出来的。”
祈郎狠狠点头。
两人默默动作整齐一致,那荆棘丛很快便浓密起来。
霍成双再叫祈郎躲进去看看,发现只要人不动的话,已经很难发现有人躲在那儿了。
她赶紧也跟着钻了进去,然后从身后那株胡杨树上掰了两根树枝下来,她和祈郎一人一根权作武器了。
这还不够。
祈郎贪玩,常常弄脏衣服,所以赵秦氏常给他做的衣服都是耐脏的,眼下身上这件便是深灰的棉衣,躲在荆棘丛里丝毫不显眼。
可霍成双却爱漂亮,她今日穿的是粉色棉衣,外头罩的是那件兔毛比甲,裙子倒还好些,是灰青色的。
霍成双想起棉衣的里层是灰色的,毫不犹豫将它反过来穿着。可雪白的兔毛比甲却
完全没办法……
她一咬牙,闭着眼睛将比甲在脚下的泥土里搓了好几圈,直到整件比甲变得灰扑扑的了,才重新穿在身上。
还有她的白色面纱也不能再戴了,她直接将它取下来塞进了怀里。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走得格外艰难。
透过荆棘丛的点点间隙,霍成双可以看到小山头附近的景象。只是晋江城方向的视线被前头一个小土坡挡住了,她只能看到空中扬起的尘土,弥漫连成一片。
想来,北翟人这次出动的骑兵不少,也许全是骑兵也说不定。
远处南城门的喊杀声和战鼓声不断传过来,听在霍成双和祈郎耳朵里,叫他们倍感煎熬。
蹲着的脚越来越麻,霍成双干脆和祈郎一起坐在了地上。但两人始终绷紧了神经,胡杨树枝始终被紧紧握在手里,不敢有一丝懈怠。
日头开始西斜,终于,南城门外的喊杀声小了起来,直至完全听不见了。
又过了一会儿,祈郎忐忑地问霍成双道:“成姐姐,我们可以回城了吗?”
霍成双摇头,轻声道:“再等等。等北翟人走远了,我们再出去。”
祈郎闻言,懂事地点点头。
二人继续静静地坐在泥地上。
突然,霍成双和祈郎的脸色同时一变,立刻面面相觑。对方同样惊|变的神色,叫他们明白自己没有听错——有一阵骑马声从远处过来了,听着方向,却是朝他们这里来的。
不知是敌是友,霍成双伸手捂住自己嘴巴的同时,还一同捂住了祈郎的,生怕他害怕得喊出声来。
祈郎经过了前头一遭,此时却冷静多了,不用霍成双提醒便已闭紧了嘴巴,还示意她可以放手了。
霍成双微微松手,小心翼翼地透过荆棘丛朝外看。
她没看见马,却先听见了人落地的声音,“噗通”一声听在她耳中,不由心中发紧。
随着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粗壮、身着异族服饰的男人出现在她视野中。
他胸前还挂着一块硕大的铜铁,肩上披着狼皮,脚下也是狼皮靴子,更显眼的是他腰间,还挂着一个狼头。那狼头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保存的,竟看起来栩栩如生,宛如活的一样。
显然,这并不是霍成双期
待的大周士兵,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北翟兵。
霍成双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脸色难看地朝祈郎摇摇头,祈郎见状,不由更加捂紧了自己的嘴巴。
霍成双祈祷这北翟兵千万不要发现他们,几乎屏住了呼吸。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一阵水流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尿骚味。
即便那北翟兵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霍成双还是恶心得几欲作呕。
她捏紧了自己的鼻子,叫自己千万忍耐,不可前功尽弃。
转头看看祈郎,他也显然不好受,一张包子脸已经皱在了一起。见霍成双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他连忙跟着照做。
突然,一声轻咦声响起。
霍成双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朝外看去,却见到那个北翟兵正提着两只篮子,满脸横肉的脸上已换上嗜血的兴奋神色,然后扔了篮子刷地拔了刀,往周边四处寻觅起来。
霍成双手脚冰凉,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做了这么多,竟然忘记将盛着野菜的篮子收好。
下一刻,她紧紧捏成拳的手背上覆上了一只颤抖的小手。
她转头,看见祈郎苍白着脸,依赖地望向她。
霍成双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她不能交代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祈郎还是个孩子,只有她已经长大了,她必须保护他。而且,她还没回襄京城,还没见到皇伯父,害她沦落至此的人还逍遥法外,她怎么可以死?!
霍成双示意祈郎乖乖待着别动,自己握紧了那根与北翟兵的刀对比起来显得很可笑的树枝,静静地屏息等待着。
那北翟兵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动静,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自信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对付两个挖野菜的平民。
脚步声一下一下地传入霍成双的耳中。
她脑海中却在飞快运转,皇伯父教她的自保技巧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与男人对战,女人在体力、体形上天生就吃亏,只能在灵活度和技巧上弥补。
但她从前身边从未离过人,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单独对战一个男人的时候,还是以体格强悍著称的北翟人,所以她学得并不精,只记得皇伯父跟她说过,对战时下盘一定要稳,出手要又快又准,预判对手
的下一步行动的话对手的肩膀是个好选择。对所有人而言,眼睛、鼻子、腹部这类柔软的地方一向是弱点,当然,男人的话还要再加一个下|身。
须臾之间,那北翟人已经来到他们藏身的荆棘丛旁边,只要再向前一步便可以发现他们。
霍成双咬牙,半跪在地上飞快挥出树枝,狠狠砸在北翟兵的足三里穴(见注1)上。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叫声,那北翟兵轰然倒下。
霍成双则飞快喊道:“祈郎快跑!”
来不及看祈郎的动作,她一站起来便冲出去连续挥出第二击和第三击。前者打在北翟兵拿刀的手上,如她所愿那刀脱手而去;后者目标则是那北翟兵的眼睛,只可惜北翟兵在最后关头稍稍避了避,她只砸中了他的额头。
更要命的是,胡杨树枝本就不是什么趁手的武器,这还是一根从半枯的树上弄下来的!
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霍成双手中的树枝应声而断。
霍成双呆住了,她再怎么也没想到这树枝如此不堪重用,只打了三下就断了!
幸好,她的反应也不慢。
不能叫这北翟兵回过神来!
她将手中仅剩的一半树枝往北翟兵脸上掷去,趁着他抱头躲避的功夫,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腹部。她其实更想踹他下|身的,可惜他腰间那狼头竟挡住了!
而即使踹着他的腹部,霍成双也只觉得自己的腿要断了。这北翟人怎么如此皮糙肉厚?
她的体力不足,这样下去她只怕很快就没招了!
霍成双越来越心急,踹人的动作也凌乱起来。
也不知祈郎跑远了没有……她不由回头去看,发现原来的位置上已经没有祈郎的身影了。
霍成双不由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脚给人抓住了……
“啊——”
一阵天翻地转之后,霍成双已被回过神来的北翟兵掀翻在地。
尽管她已经有意识地尽量让自己的背部先着地,但还是被落地的冲势震得全身都痛,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还没给她反应的时间,那北翟兵已气势汹汹地上前来,一脚踹在了她身上,疼得她恨不得就此晕过去。
北翟兵又踢了她一脚,自己却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