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京城,明光殿暖阁。
“啊——”
午憩中的阮皇后突然惊叫出声,满头大汗地惊坐起来。
在前殿看密折的嘉元帝连忙赶过去,将噩梦的妻子揽入怀中,细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凡事有我在。”
阮皇后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脸庞。
他都还没问自己怎么了呢……
阮皇后哭了好一阵子,方才忍着停了停,说道:“我做了噩梦,梦到了双双。”
嘉元帝拍着她的手一顿,才冷静道:“不管你梦到什么,梦都是反的。”
阮皇后的泪水再次决堤,哭着摇头道:“我梦到她被人砍伤了,胸口好大一块伤口,血一直流一直流。周围有好多人,人好多……可他们没一个人救她……我也在那儿……可我也没救她……双双还向我求救,可我没救她……我为什么不救她……”
她说到最后已是语无论次,嘉元帝却一下子明白了这梦的症结在哪里。
他重新揽紧了她,柔声道:“元宵那晚……不是你的错。”
阮皇后猛地推开了他,喊道:“怎么不是我的错?是我!是我阻止你下令关城门的!是我说派人暗中寻找的……是我害得你没有及时找到双双,都是我……”
“皇后!”嘉元帝箍着她的双肩,“你冷静点!”
他拉着她,转过屏风,在前殿的矮塌上坐下,将方才看过的密折塞到她手中,“你先看看这个。”
阮皇后呆呆地接过,一字一句地看过去,看完之后密折从她手中滑下。
“这……这怎么会……之前不是说双双被带到江南去了么……”
嘉元帝脸色凝重,说道:“你没看错。江南那条线是假的,有人特意安排出来搅乱我们视线用的。”
“那……双双究竟被带到哪儿去了?”
嘉元帝沉重地摇摇头,“我开始也以为掳走双双的是普通的拐子或贼匪。但眼下虚虚实实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这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而是有备而来,且身后的势力不浅。”他脸色阴沉起来,“能做到如此的人,怎会轻易犯错?只怕当时我们反应再迅速都没用。他根本就是冲着双双来的。”
他说着,脑海中闪过什么,却一下无法抓住。
他伸手揉了揉额际,继续安慰阮皇后道:“所以,你真的不能因此怪罪自己。”
就在此时,明光殿的总管内侍陈阿达进来禀告王畅求见。
“王二郎还说,与公主有关,还请陛下见他一面。”陈阿达小心翼翼地禀告。他方才也听见了皇后崩溃痛哭的话语,眼下自然有些惴惴不安。
有外臣要来,阮皇后本想先行回避,但听到与双双有关。她连忙从袖中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却不打算避开了。
嘉元帝也不在意,命陈阿达请王畅进来。
王畅是带着两幅画卷来的,他长身玉立,进来便中规中矩地向嘉元帝和阮皇后请安见礼。
被叫起后,他看了一眼红肿着眼眶的阮皇后,抿了抿唇,并未说其他。
反而是急不可耐的阮皇后起身问道:“是不是双双有消息了?”
阮皇后起身太快,又情绪激动,本就大病初愈的身体不由晃了晃。
嘉元帝赶紧上前扶了她,将她扶好重新在暖榻上坐下后,才转头去问王畅:“你查到了什么?”
王畅看阮皇后已恢复了一些,正满眼希冀地望着她,便不再犹豫,将手中的一张襄京城舆图先呈到嘉元帝手上。
嘉元帝接过舆图,将其展开置于身边的小几上,随后疑惑地看向王畅,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
王畅站在塌下,手指着位于襄京城南城的凌波湖,说道:“赏灯节那晚,公主甩开侍卫是为了去看在凌波湖上举行的万花灯舞,便是这里。”
嘉元帝颔首,听着王畅继续解释。
“而从被公主甩开的侍卫那里得知,她是在东市的闹市区摆脱了他们。”王畅修长的手指移到东市,沿着从东市到凌波湖所经之地逐一比划。
“从东市到凌波湖,算上各条大街小巷会有不下十种走法。但公主是戌时二刻甩开的侍卫,万花灯舞则是戌时四刻准时开始,这中间只差了两刻钟而已,从东市到举办万花灯舞的地点可不算近,只有抄小道大约才可能准时赶到。”
他比划着出东市的三条小道,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公主会选择走的路只剩下这三条。臣也问过经常跟随公主出宫的侍卫,他
们证实公主常年混迹京中,对这些小路都很熟悉。”
“这三条小路,不管选哪一条,假如公主那晚真的去看了万花灯舞,那么最终她到达凌波湖时,一定会从这条明祥路的路口出来!”王畅在他所说的地方重重一点。
阮皇后追问道:“可万一她没赶着时间去呢?”
嘉元帝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道:“万花灯舞最精彩的部分是开场,以……昭明的性子,她一定不会叫自己错过。”
说完了,嘉元帝示意王畅,“你接着说。”
“是。这个路口,臣已经实地去看过,距离当日万花灯舞举行的湖面非常近,就算站在那里,也能看到那晚湖上的盛况。假如那晚公主真的到了凌波湖,以当晚湖边拥挤的情况,公主应该不会以千金之躯挤进去,而是会先选择在这里观望。”
嘉元帝一凛,眼中精光毕露,“你一直在强调‘假如昭明真的到了凌波湖’,这是什么意思?”
王畅痛苦地敛了双目,好一会儿才睁了眼,又将一幅画卷展开在嘉元帝面前。
画中人是霍成双,梳着丱发,白玉簪和红梅相间,雪白的狐裘大氅,一双梨涡娇娇俏俏,巧笑倩兮,姣若明月。
——完完全全是那晚霍成双被掳之前的模样,穿着打扮也一模一样。
王畅轻声说道:“这是那晚公主的衣着打扮。即便没有穿戴任何公主规制的东西,公主这副样子也是难得的姝色丽颜,又衣着华贵。万花灯舞向来为权贵人家所不耻,陛下以为当晚的凌波湖边,像公主这样华贵打扮又如此美貌的女子,会有几人?”
“你!”阮皇后以为王畅意有所指,不免大怒起来,“双双是什么样的女子由不得你来指摘!她只是喜欢凑热闹,岂是那些不安于室的女人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