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今日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异常显然不是只有这一点。
赵虎纳闷儿地看他走来走去,疑道:“怎么了啊?你这晃来晃去的,弄得我头都晕了。”
郑叡停下来,“你看到今日成大夫的反应了吗?”
他也不卖关子,不等赵虎提问便道:“他一看到成姑娘受伤,不是担忧‘女儿’的伤势,反而是诚惶诚恐,倒像是成姑娘是他祖宗似的;若这还不够的话,等他替成姑娘治疗后出来抓药时,那个表情也不是伤心‘女儿’吃了苦,而是在烦恼她今后的疗养。子女之于父母,都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可对成大夫而言,仿佛成姑娘受伤只是一件麻烦事,而不是件伤心事。”
“啊?你是说,他根本不关心女儿的生死?”
郑叡一愕,扶额道:“我的意思是,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是父女!”
赵虎张大了嘴,呆怔在原地。“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啊?我看成大夫今日挺着急的。”
郑叡道:“大哥,你想想今日得知祈郎还在城外时,你和大嫂是怎样的反应?再看看成大夫的反应。他看到成姑娘受伤,是很着急没错,可他一点儿都没伤心悲痛。”
“大哥,明日我再命人去探探回春堂的事。前任坐堂大夫不是姓葛吗?他是怎么把回春堂转给成大夫?花了多少钱?葛大夫又去哪儿了?等这些都搞清楚了,我们再细说。”
这些事赵虎也不大清楚,不过要打听起来也不是难事。
郑叡直接将这事交给了余元青,消息第二日便已传到了他的案头上。
郑叡看了之后,又叫来了赵虎。
赵虎看过余元青打听来的
消息,惊疑道:“成大夫竟还没有把回春堂过到他名下?”
郑叡颔首道:“从现在我们所知的情况看,所谓的‘葛大夫家的远亲’完全是假的,他们与葛大夫完全没有瓜葛。葛大夫是为了养老钱,成大夫则是为了一个避风的屋檐,两方完全是各取所需。”
“那他们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
郑叡道:“他们告诉你的那些话,不一定全是假的。虚虚实实,才更能取得别人的信任。”如果换了是他,他便会这么做。
赵虎问道:“那我怎么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成姑娘是泸州的小家碧玉,这一定是假的。昨日那北翟兵可是北翟最精英的天狼兵,小家碧玉要是碰到这样的兵,不被吓晕过去已经算是不错了,哪里还有胆子奋起反抗?甚至,她一开始还占据了主动。虽然那北翟人是祈郎偷袭杀的,可的的确确是成姑娘给他创造了时机。若是当时给她一把趁手的武器,只怕她一个人就能解决掉他了。还有他们的名字,大约也不是真的。”
“至于成姑娘差点儿被凌|辱一事,我更倾向于是真的。”她额上那样的伤口做不了假,分明是自尽才会有那样的伤口。施暴的男人看到那样烈性的姑娘,不是恼羞成怒杀了她,便是被吓住后不敢再动手,又或者……是被激起了暴虐的欲|望,不会再顾及受害女子的死活而随意施暴……
但真正被凌|辱过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因为他的母亲就曾是那样的受害者。
可成姑娘却同他那不幸的母亲完全相反。她阳光,朝气,即便身处危境也没有放弃过,与他那阴沉忧郁、最后放弃了生命也抛弃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母亲完全不同……
所以,她当时应该是一心求死,最后成功吓住了对她施暴的人。而他的母亲,遇到的却不是那样胆小的男人……
郑叡微微甩了甩头,将久远的记忆抛出脑后。待回头时,却看见赵虎正担忧地看着他。——他原也是知道他母亲那件事的。
他扯了扯嘴角,“大哥,我母亲的事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我早已释怀了。”
赵虎向来不是个巧言善辩的人,他只能转移话题道:“你说,成大夫
他干嘛不去府衙将回春堂过户到他自己名下?”
这话题转移得很是生硬,郑叡却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左右不过是他怕被府衙识破假身份,或是他在避着府衙的人,或是两者都有。从他们的种种行迹来看,显然他们在躲人。且对方一定知道成姑娘脸上有疤,所以他们才千方百计地叫所有人都以为她脸上完好无损。所谓的‘说亲’,无非只是一个给我们的借口,将她不想被人知道伤疤一事合理化罢了。”
越说越复杂了,赵虎果断决定这伤脑子的活计还是给郑叡干吧,他只要知道自己该如何就行了。“那我们以后要怎么做?要疏远他们吗?”他忍了忍,终究还是道,“我觉得成姑娘和成大夫都挺好的。算起来,成姑娘都救了祈郎两次了。”
郑叡颔首,点评道:“这个姑娘心正。”换个人,在昨日那样的情形下,丢下祈郎跑了都是正常。再恶毒一些,甚至还会把祈郎推出去绊住追兵。
郑叡又道:“最近,可有通缉与他们二人相似者的文书派发到晋江城?或者要折冲府留意与他俩相似的人?”
赵虎想了想,很确定地摇摇头,“这几个月来,别说没见过一男一女的通缉文书,更别提女的脸上还得有疤。至于私下招呼的那些,也没有。”
官府拿人,有些会依法通缉,如通缉文书上的要犯。
有些则不一定会广而告之,便是赵虎所说的“私下招呼”。比如晋江城这里,北翟人安插的奸细之中,有一部分偶尔府衙会需要他们传一些假消息回去,或者从这些奸细的动向之中推测北翟人的动静,这时候府衙就只会时刻留意他们,不会上门捉人。又比如,柯、段两家是对头,他们动用府衙的力量对付彼此的时候还少吗,这是徇私没错,但只要没误了大事,在这吏治混乱的晋江城,大家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郑叡道:“既不敢放在台面上来拿人,至少说明理亏一方并不是‘成家父女’,他们十之八|九是受害一方。至于他们真正的身世,等他们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就像柯、段两家行事,若是阴私事上自己不占理,那他们捂得严严实实还来不及,哪里会摊开来放到府衙那边去?
赵虎眼神一亮,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现在怎样,以后便怎样吧。”郑叡举头望向折冲府上方飘扬的阵旗,轻笑一声,“在这晋江城,你我加起来,不敢说能与柯、段两家抗衡,可剁了从城外伸进来的爪子,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