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衔缓缓睁开眼,因着只有一只眼睛能看东西,便总有些模糊颠倒。
某处传来麻木的痛意,但显然是上了药,不至于再次疼得昏过去。
萧俞的目的达到了,他没死,却比死还要屈辱。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活着却不能人道,尤其楚衔的内心,近乎扭曲的自视甚高。
“啊——”
他大叫一声,爬起来猛地撞向冰冷墙壁,却因虚弱,未能如愿求死。
护卫走进来,把他从墙壁边拉开,面无表情地拖了出去。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从阴暗的地牢骤然得见天日,楚衔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刺得眼前发黑。
护卫推了他一把,任由他扑倒在地,竟是把他放了。
“陛下恩赐,世子可以回家了。”
楚衔顿时恼羞成怒,嘶吼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假惺惺的!”
一想到回去要面对无数探究的目光,他就头皮发麻。
护卫只是听命行事,把他丢出去,便头也不回地回了宁王府。
楚衔挣扎着爬起来,偶尔有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惊奇又害怕的目光。
他扒下头发挡住脸,踉踉跄跄艰难地往楚侯府走,痛意几乎使他无法直立,更难捱的却是路人的眼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该没有人发现,他竟是楚侯府世子。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萧俞这个人有多可怕。
楚玥正从外面回来,下了马车,忽看见一个蓬头垢面、面容恐怖的男人,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玥玥,是我,是我。”
楚玥瞪大了眼睛:“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我们到处找你。”
“进去再说。”楚衔筋疲力尽,咬着牙直起身,想借她的力扶一把,却见她惊恐避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楚玥藏不住眼底的嫌弃,只讪讪叫了个丫鬟去搀扶。
那丫鬟却也是不情不愿的。
楚衔从前在家里,哪个人不巴着,楚玥一有什么要求,更是一口一个好哥哥地撒娇。
他心里憋着口气,脸色更吓人了。
楚侯夫妇两个一见独子成了这个样子,顿时肝肠寸断,哭作一团。
问发生了什么,楚衔却什么都
不肯说,精神一松,昏了过去。
楚侯匆忙叫了府医,方知那眼睛已是回天乏术,注定要瞎了。
楚侯夫人脸色惨白,跌倒在地。
完了。
那边几个丫鬟正帮楚衔褪去脏衣裳,擦洗身子,待看到某处,冷不丁冒出一声尖叫。
虽飞快捂住了嘴,却还是叫楚侯夫人听见了,紧张道。
“怎么?难道身上还有别的伤?”
那丫鬟尴尬至极,嗫嚅道:“夫……夫人,世子他……他那个,没了。”
“什么没了?”
楚侯夫人心里一阵不好预感,顾不得避讳,猛地冲到儿子身边,瞳孔骤缩。
天!这是造了什么孽!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她哭喊得上气不接下气,楚侯匆匆进来,闻言脸都青了。
他楚家岂不是要绝后?
几个丫鬟畏手畏脚地缩在一边,也不敢上前了。
楚侯阴冷地盯着她们:“你们看见了?”
“侯……侯爷,没有,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楚侯夫人也马上反应过来,狠道:“这事绝不能传出去。”
几个丫鬟挤作一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侧边忽然冲出几个府卫,捂着嘴将人通通拖了下去。
楚侯夫妇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看向床上的儿子。
“我可怜的儿啊……”
“这可如何是好。”
*
又过一日,徐幼瑶的精神已恢复的差不多。
徐沛元和方氏听闻,吓得昨日就跑来看她,硬是顶着萧俞吃人的视线,将女儿霸占了足足一个时辰,嘘寒问暖,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摘星跪坐在贵妃椅旁的小案几边,将几碟糕点整齐摆开:“这是相爷挑的杏子糕,这是夫人挑的桃花饼,娘娘您看吃哪个?”
身后传来一道凉飕飕的视线,徐幼瑶拢了拢豆绿色对襟薄衫,忙指向边上那一碟:“这个,我要吃红豆酥。”
这是陛下一早上街买来的。
摘星妥协了:“好吧。”
她吃着红豆酥,门外允德冒了个头,萧俞便放下书卷,起身离开。
应是朝堂上有事。
徐幼瑶赶紧趁机左手捏了块杏子糕,右手一块桃花饼,满足地尝尝鲜。
摘星凑过去小声道:“娘娘,听说楚人渣回府了,但是瞎了一只眼。”
徐幼瑶腮帮子一顿,慢慢嚼着糕点,到底还是有些怵,不能细想。
摘星瞧着她的表情,心里是很奇怪。
楚渣这样欺负小姐,陛下却让他活得好好的,思来想去总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