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驳论。”沈心凌抬起“里伯”的脸,仔细端详他的面具。
画笔交叉的禁止图案笔锋凌厉,“里伯”任凭她打量,语气平和,“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试试,我会配合。”
沈心凌松开手,“我好奇一个问题——你后悔过吗?”
“里伯”沉默片刻,“有一点儿,”他说,“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我自小体弱多病,做不来重活,无法分担家庭工作,想成为一名画家,却无法担负昂贵的颜料费。”
“薇薇安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她太老了,伯爵如若下令处死她,我连抗争的勇气都没有。”
他抬起头,眼睛看着以金粉为饰的墙壁,“当我是凯尔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到。不像他,天生拥有一切。”
“有钱有权是很好。”沈心凌点头,“可以理解,人总是向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但是……”她弯下腰,直视“里伯”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犹如深渊,“不觉得痛苦吗?抛弃自己的名字,就像把灵魂分成两半,无论得到多少补偿,撕裂的痛苦永不停歇。”
安德翠丝没有说话,她低头玩了一会儿自己的发尖。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被捆在椅子上的青年惊疑地看着微笑的少女,只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魔魅。
“唔,大概是因为我经历过。”沈心凌缓步绕着“里伯”走了一圈,她曾和安德翠丝通感,复刻过她身上全部的痛苦。
即使是双胞胎,互换身份也会带来认知的错误和极致的痛苦,何况是两个不相似的人。
“那份痛苦会随着时间愈演愈烈,‘凯尔’已经承受不住,濒临疯狂,你看起来倒还好?”
“因为他失去的比我更多。”“里伯”深吸一口气,“我不相信你,但,我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与‘束缚’相对的是‘自由’,与‘放逐’相对的是‘思念’。”他低声说,“找到对应的面具,我们就能把脸上的这副取下来。”
秦灼和沈心凌对视一眼,现在局势终于逐渐明了,通关的条件即将浮出水面。
“去哪里可以找到它们?你有线索吗?”秦灼追问一句。
“‘思念’在伯爵的房间,我不敢进去。”“里伯”说,“你们必然会对上伯爵本人,他只在舞会时间离开卧室。”
“可以打一个时间差。”秦灼思索道,“卧室离舞会有几层楼的距离,拿到面具后直接跳下楼或许可行。”
“这样也来不及吧?”徐超然提出质疑,“不只要拿到面具,还要和他们交换,还得把面具拼在一起。”
“来得及。”沈心凌平静地说,“只要提前做好准备。”
徐超然一脸“你疯了吧”的表情,秦灼皱起剑眉,他不知道沈心凌究竟能发挥出0-03多少力量,但沈心凌本身的速度连他十分之一也比不上……
“跳楼又不是跑步。”沈心凌看出了秦灼的纠结,隐蔽地撇了撇嘴,“不然呢?你去?当这是极限跑酷吗?”
秦灼哑然,只得失笑,“好吧,小心一些。”
“里伯”看他们三言两语就确定了计划,对这些客人莫名有了几分信心,他咬了咬牙,痛苦而纠结地说:
“‘自由’在薇薇安的身体里……”他的声音渐渐哽咽,“她,她身体不好,我本来以为会失去她,谁知她真的陪我了那么多年,我觉得不对劲,才发现‘自由’将她当作了宿体。”
“薇薇安靠着‘自由’才一直活到现在,如果,如果把它拿走……”话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
“我本来可以让一切解脱,”“里伯”悲泣着说,“只要我杀了薇薇安,我就能获得自由。”
“可是,薇薇安……”他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我怎么能杀了她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陪伴我那么多年,那么温顺那么可爱,会在我难过失落的时候用头轻蹭我的手,我最爱的薇薇安……”
“这些年死的人越来越多,面具的魔力已经控制不住了。”他低垂着头,像一个已死的人,“‘凯尔’也因为我,只能在外流浪……我们害死了那么多人,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
“请结束这一切吧。”他的声音微不可闻,“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薇薇安太痛苦……还有,在清晨的时候再、再去,她喜欢太阳……”
“放心吧,我有一个麻醉道具。”秦灼蹲下来,和“里伯”对视,“我向你承诺:我会让她在梦中永远睡去,再也不会感受到痛苦。”
麻醉道具在战斗中可以出其不意一招制胜,被用在杀一匹马身上,恐怕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浪费。
沈心凌不会这样觉得,因为她拥有强大的通感能力,能直观感受到“里伯”的执着和不舍,她说出的每一句“可以理解”都发自真心,无论三观是否相合,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