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娘没关门，还开了窗户。

他站在门口没进屋子，玖娘坐在炕上没动。

他有千言万语。

她有满腔怨恨。

他眸中万千柔情思念。

她眸中怒气腾腾汹涌。

“我……”赵诚先开口。

玖娘随即说道，“你进来吧！”

“哎，好！”赵诚像个听话的学生，进了屋子。

屋子本不大，东西又多。

赵诚人高马大，往那一站，显得屋子更狭□□仄。

玖娘抬眸打量着他。

还是上次那身衣裳，沾污都在同一个位置，身上还是一股汗臭。

她心中嫌弃，恶心作呕。

却不得不压下，指了指一边的凳子，“你坐！”

她想逃走，如今这男人是唯一的希望了。

赵诚吞了吞口水，连忙去拉凳子，一屁股坐下去，他听到了凳子发出的咔嚓声。

“……”

赵诚顿时僵着身子，虚虚坐着，大气不敢出。比当年在边疆打战还紧张，还小心翼翼。

玖娘更嫌弃了。

低垂下眼眸，小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我来跟你说一声，嫁衣我给你准备，你不必自己做了。就是凤冠一时半会没寻到好的，我就让人打了两支金钗，还有两个金手镯，你还需要什么，你跟我说，我来准备！”

他是很想把最好的都给玖娘。

做凤冠的东西他都有，但一时半会他寻不到好师傅，再就是那些东西实在不适合在乡野出现。

“赵诚，你放过我吧！”玖娘轻轻出声。

眼泪啪嗒啪嗒落个不停。

赵诚瞧着心疼，却没有心软。

“玖娘，若是你爹真疼你，便会直接拒绝我，而他没有拒绝，就说明在他心里，银子比你重要！”

玖娘闻言身子一颤。

紧紧咬唇不语。

赵诚又道，“就算我退亲了，知道你能卖银子，你说你爹会不会为了更多银子，把你再卖一次？而这一次兴许是给人做妾，兴许是卖去勾栏妓馆，玖娘你知道什么是勾栏妓馆吗？”

“……”玖娘瞪大了眼睛。

她张了张嘴。

那脏地方，她说不出口。

“就是乡下人说的窑子，里面的女子长得好看，但一天要接客数十人，贩夫走卒，只要能给钱，不论好坏、脏臭都能搂着姑娘睡一宿。再好看的女子进去，不出十年便会人老珠黄、香消玉勋。而里面的老鸨，最喜欢的便是像玖娘你这般干净纯粹，不谙世事的女子！”

玖娘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呵斥出声，“你你你出去！”

惊吓过后，玖娘气的浑身发抖。

赵诚没有动。

知道怕就好。

他就是希望玖娘知道，外面的世界，若没有人能护着她，就她这容貌，一踏足就会被人盯上。

命好些给人做妾，一辈子委曲求全。命苦些沦落风尘，一生凄苦。

在这个乱世，美丽已然成了罪过。

“玖娘……”赵诚轻唤。

玖娘抿唇不语。

赵诚也不说话，就这么虚坐着。

静静等待玖娘平息情绪。

他知道，玖娘聪慧，也有胆识，只是从小养在乡野，没有见识。但并不代表她就甘于认命。

从她被轮番看守就能看出来，骆家人怕她逃跑。也知道她可能要逃跑。

而他必须给她一个可以逃走，见识人性邪恶，世态炎凉机会。

在她绝望崩溃的时候，他再出手相救。经历过绝望痛苦，知道他身边是最最安全的地方，才会安心留在他身边，跟他过日子。

若玖娘对他有情，他自是舍不得她受苦。

可偏偏她一身反骨，不让她吃点苦头，她还以为外面的世界，对她这么一个容貌迤逦的女子很和善。

“玖娘，关于成亲，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赵诚再一次问。

“……”

玖娘抬眸，眸子里因为流泪，还有些湿漉漉。

却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心。

赵诚看着玖娘的眼睛，心被勾的噗通噗通直跳。

果然，他果然没看错人。

玖娘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她的眼泪十分具有欺骗性。

“我，我……”玖娘吞了吞口水，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要去镇上买些东西！”

“嗯，可以，我一会去镇上借了马车，明日一早来接你去镇上，你可以仔细想想，你要买些什么？”赵诚应下。

玖娘抿唇不再言语。

赵诚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玖娘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赵诚出门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男人真高大。

心中没来由的有些不安。明日她真的能逃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