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瑶趿拉着绣鞋,端起烛台,如释重负道:“谢使君早些安置,妾便不打扰了。”
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谢晗眼底笑意更深,莫非刚刚打扰得还不够?
他自恃定力还算不错,这几年来,送到他营帐里的女子多的是,有先帝赏赐的,也有同僚为了讨好而送的。
突厥对大梁北境虎视眈眈,他压根没有心思耽于□□,自然一个也没碰过,或是给钱打发走那些女子,或是顺手在凉州城里帮忙安排一份差事,好让她们自谋生计。
时晔曾打趣他,这般不近女色,再过几年便可皈依佛门。
唯独此次,他非但对元瑶起了欲念,还想要独占她,哪怕她现在名义上仍是赵琛的妃嫔。
桓城别院重逢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与她走到这一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何她突然心性大变,与先前在洛京见到时判若两人?
谢晗暗自思忖,还是再等等罢,待回了洛京安定下来,看能不能寻访到擅长医治怪疾的杏林圣手……
躺回青纱帐里,元瑶的心跳仍是很快,方才情形历历在目,她以为谢晗会顺理成章纾解欲念,可他并没有那样做。
莫非,谢晗想和她既走肾又走心?她很快否定这个念头,想啥呢!要认清自己的定位,安安分分扮演好笼中雀的角色。
转念,元瑶又想起另一桩事。
离开在即,谢晗尚未提起如何处置冯氏和明容,冯氏有李太后这尊靠山,谢晗必定不会动她,却不知他会如何安排明容的去处。
她与明容虽只几面之缘,但这姑娘没有主动算计过她,被素歆牵连,关在后院将近一月,也算是无妄之灾。
翌日与他一起用早饭时,元瑶询问:“那个叫明容的丫头,待我还挺好的,谢使君能放过她吗?”
明容并无什么大错,真正想对她下手的人,已经被谢晗处死了。
“这丫头之前交代自己是凉州人士,家中双亲俱已亡故,还有一位兄长尚在,乃是凉州军营里的一名伙夫。臣让下属探查过了,确认她并未说谎。她既已立下重誓,绝不泄露半点有关别院的秘辛,臣会派人将她送回凉州,若陛下问起,便只说这丫头病殁了。”
谢晗沉吟道,“至于冯氏,请娘娘全权交由臣来处置。”
听他这般表态,元瑶稍稍舒了口气,冯氏如何,便与她无关了。
西厢房,冯氏自来了别院后,第二次见到谢晗,心里对他仍是畏惧,跪下行礼时,将身子伏得极低。
谢晗让近卫呈上托盘,淡淡道,“明日我便要去淮州,给冯尚宫带来几样东西,烦请挑一样。”
冯氏循声望过去,一样是匕首,一样是白绫,还有一样是只瓷瓶。
谢晗要除去她,就跟碾死一只蝼蚁一般,冯氏哆嗦着叩首,“求谢使君饶奴婢一命。”
“我这人向来不做亏本买卖,放过冯尚宫,可以,不知冯尚宫拿什么报答这份恩情?”
冯氏道:“奴婢甘愿为谢使君差遣。”
“瓷瓶里的是南疆蛊毒,每半月需服用一次解药,否则,蛊毒发作有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谢晗笑了一笑,“我不着急,请冯尚宫再做思量,考虑好了,再给出答复。”
言罢,谢晗转身离去,冯氏直起身子,颤颤巍巍伸出手,抓住那柄匕首。
人死不过一瞬之间,与其忍受蛊毒折磨,还不如现在就用匕首自尽来得痛快。
薄如蝉翼的刀刃贴在脖颈,室内寂静,她甚至能听见血脉汩汩流动的声音,不,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她十五岁入宫,因容貌不出众,一直未得先帝宠幸,机缘巧合之下,攀附上当时还是李才人的太后,忍气吞声伺候李氏二十余载,换来今日荣宠。
这一刀下去,荣华富贵皆作烟云散。
冯氏掷掉匕首,起身出去,重又跪在那人面前,“奴婢考虑清楚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谢晗道:“过几日,陛下和太后驾幸桓城,你继续回太后身边伺候,将来若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我会提前知会。”
冯氏未免有些吃惊,“谢使君,奴婢来桓城之前,太后娘娘曾有交代,命奴婢务必跟随元昭容先行回京,前往清羽峰。”
谢晗沉声道:“你只管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其余无需过问。”
冯氏应下,顺从接过近卫递来的小瓷瓶,一饮而尽。
回到主院,时晔正在书斋等着他,“三哥,东西都清点好了,你去查检一下。”
谢晗道:“不必了,你小子办事,我很放心。”
时晔凑过来,“我听音笙说,这几夜你都宿在昭容娘娘房里。”
谢晗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时变得这般磨磨唧唧?
”
时晔犹豫了会儿,正色道:“三哥,当初可是说好了,待元昭容离开行宫后,先将她送去清羽峰安置下来,日后寻到合适时机再劝她离京。我原以为你与元昭容不过是逢场作戏给淮州行宫那位陛下看,可如今,竟是成了真?”
“三哥,你可得考虑清楚,元昭容不比寻常女子,她是陛下的嫔妃,万一教御史台那帮老家伙知道了,还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你。再者,此事若传出去,天下人又该怎么看……”
“小六,你陪我一路走到如今,何时见我怕过流言蜚语?”谢晗略微弯了弯唇角,“何况,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旁人无从干涉。”
时晔晓得他的脾气,不再出言相劝,只感叹色令智昏,连一向沉稳自持的谢晗都更改了心意,恐怕他多半不愿就此放手,给自己和那位陛下各自留条退路了。
这时,门外传来女子清脆空灵的嗓音,“谢使君,您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