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向着皇陵驶来,到了别院门口。侍卫上前探查,车夫还未报身份,清平掀开帘子,探出头来,遮住侍卫探究的眼光。
“云姑娘,这是?”
“顺容突发急病,李大人特意前来探望。”
“这入内的马车,臣需检查,请李大人见谅。”
“臣听闻顺容病重,一时情急赶来,劳烦了。”里面传来声音。
“李大人,请。”李用和话已至此,侍卫不便再探寻车内的情况,而且云姑娘是信得过之人,便放了行。
马车一直到院中才停了下来,清平先下了马车,确认两旁无人后,道:
“六哥,可以下来了。”着平民服的赵祯这才从车里下来。
“奴先去见顺容,待屏退他人后,六哥再过来。”清平让赵祯先在厢房中等候。
另一间厢房里,两位太医在商讨顺容的病情。
“顺容病势严重,已试过各种法子,却不见起效。如今已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只靠着千年人参吊着最后一口气。我等实在不能耽误,应当立即禀报太后娘娘。”两位太医拿定主意,由陈太医入宫禀告,王太医留守于此,已防万一。
清平入门时刚好与陈太医擦肩而过。
“王太医,顺容如何了?”清平问道。
王太医叹了口气,摇摇头。
“恐怕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清平看了眼顺容的方向,对太医说:
“既已如此,陈太医也劳累了一整晚,不如先到厢房里用些早膳,稍作休息。”清平一边问,一边让内官引导太医去往客房的方向。
送走太医后,清平又遣退了其他下人,才来到顺容身边对她说:
“顺容,平儿带了一个人来看您。”说完清平退了出去。
半响,赵祯踌躇着走了进来。
他盼着与她见面七年了,七年中他一日未敢忘记自己身为人子之责。每日勤于朝政,不仅是希望得到朝臣与大娘娘的认可,亦是期待着,她能在他人的口中得知他的只言片语,等着……等着哪一天他们见面了,听她称赞一声“你做得甚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以人子之身见她的第一面,便是最后一面。他既急切地想要见到她,又害怕她不愿见他。她会怨他吗?多年来不知道她是自己的生母。她会恨他吗?当年明明已来到门口,却最终选择离开。
那么多的话来到他的嘴边争拥着,最终化成一声颤抖的:
“娘。”不要叫她母亲,也不要叫她姐姐,更不要叫她顺容。
那一瞬间,无论是赵祯或是李兰蕙都忘了呼吸。兰蕙像是听见了她毕生等待着的声音,挣扎着张开了眼睛。
赵祯在兰蕙的床边屈膝跪地,左手按于右手之上,拱手于地,向兰蕙行跪拜礼。
“娘,孩儿来了。”
然后赵祯听见了兰蕙微弱的声音。
“六哥?”虽睁开了眼睛,但兰蕙看得并不真切。
“娘,孩儿是祯儿……祯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赵祯握着兰蕙冰冷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如果她叫你官家,不要应她,六哥亦是。那她会确认你来了。
兰蕙释然地扬起嘴角,感谢佛祖、菩萨。兰蕙的身体忽然就感觉不到痛了。
“我的祯儿……来了。”兰蕙像一般的母亲那样抚摸着赵祯的脸,貌似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兰蕙用尽全力坐起身子。赵祯手忙脚乱地扶好她身后的软垫,帮忙她靠在上面。
“呼……呼……”兰蕙喘息着,将赵祯的模样烙印进心里。
良久,赵祯道:
“娘,孩儿想您了。”如果顺容不对官家说话,您就对她说您想她了。
“娘,孩儿想抱您。”顺容还是不对官家说话,官家就向她倾述你的孺慕之情。赵祯紧紧地抱着兰蕙。
“娘,孩儿想要您摸我的头。”兰蕙的手慢慢地举起,在赵祯的头发上停下。
“娘,我爱你。”他们像是静止一般拥抱着。
清平估摸着时间,陈太医应该要回来了。
“叩叩叩,六哥该走了。”清平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静默。
“祯儿……娘不怪你。”兰蕙在赵祯耳边道。
赵祯突然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
清平急忙开门走进去捂住官家的嘴巴。
“唔……我不走。清平,我不走。娘!”赵祯挣脱道。
“祯……咳咳咳咳咳”兰蕙因为急着说话而剧烈咳嗽,喘不上气。
清平一把拉起赵祯,嘴里喊来太医的同时,趁其他人赶来前,将赵祯推上马车。
“走,别回头。”
顺容李氏,进位宸妃,两日后薨逝,享年四十六岁。以一品礼仪在皇仪殿治丧,并以皇太后冠服下葬。追封李妃之父亲,晋升其弟李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