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新的王子了么?”
他轻声道。
妙妙呼吸缓了一下,抓住了那只手。
触手竟然生出了几分凉意,和他以往温热的感觉完全不同。
刚才捂住她嘴巴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你不是不想看见我么?”妙妙眨了眨眼睛,看不见身后的人,只能望见眼前假山上从缝隙中顽强地伸出来的枝叶。
“没有。”太子说道,“没有不想见你。”
“那难道是我不想见你吗?”妙妙委屈地扁了扁嘴,“你连信也不写了……”
“对不起……”他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妙妙想转身对着他,却被他扣住了腰。
“你再这样,我就找别的王子了!”她威胁道。
身后的人沉默了下来,要不是妙妙还能感觉耳边轻缓的呼吸声,甚至会以为是自己因为想见到太子而产生了错觉。
“你说话!”见他如此,妙妙鼻尖又泛起酸意,她语气有些气恼。
太子:“对不起。”
妙妙:“我不想听对不起。”
腰间的手似乎一紧,又很快松开。妙妙趁机转过身面对着他。
方才在花园那边,远远地并不是很能看清细节。如今在这样近的距离,妙妙才发现太子在短短几天内看着竟然消瘦了些许,原本就棱角锋利的他看起来更冷了。
责怪的话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她仰头看着他,一时无言。
他的眼瞳在昏暗中看着更加深沉,叫人看不清其中情绪。此刻专注地垂眼看着妙妙,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默默在喉头咽下。
“……你喜欢他们吗?”他最终吐出这样一句话。
妙妙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太子说的是宋弘文和二皇子。
他也看见了吗?
“喜不喜欢你自己不清楚吗?”妙妙哼了一声。
她认为自己的表态已经很清楚地表示自己对那两人没意思,然而太子眼神却颤了一下,似乎有些黯然。
“你……”
妙妙刚想问他究竟怎么想的,就听外面孙致道:“殿下,前面宴席开始了,该离开了。”
太子显然也听到了,他深深看了一眼妙妙:“你让我想一想。”
妙妙心中冒出疑惑。
想什么?
今天这些臭男人一个个到底是怎么了啊啊啊啊?!
还没有问出口,太子就已经转身离去了,脚步急匆匆的。
瑞兰缓过神来之后也意识到宴席开始了,便劝说妙妙去宴上。
眼看着太子和孙致的身影迅速消失,她只能原地气得跺了跺脚。
经过花园才发现陆冰岚和向晴竟然还留在亭子里等她,便和她们一起去了宴席上。
男女不同席,妙妙等人用宴的地方和太子他们不在一处,但路过可以看见那边的一角。
宋弘文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自顾喝着酒;二皇子谢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而太子则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倒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表情。
打定了主意,等今天寻芳宴散了,怎么也要找太子说清楚,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妙妙和虞宛儿虞芷荷坐到了老夫人旁边。
宴席上其他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她身上扫过,或是惊艳,或是打量。其中一道视线尤为尖刻,妙妙倏然抬眼望过去,却是郑若琪对她露出了一个浅笑。
“这位想必就是虞家妹妹吧,果然生得美貌无双。”她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道。
周围视线一下子火热起来。
哪怕是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也免不了爱好看戏和八卦。
“前些日子我与妹妹产生了一些误会,妹妹可否原谅于我?”郑若琪遥遥举起一杯酒敬着妙妙,仿佛不胜愧疚般垂下了头。
她看起来弱态纤纤,是以妙妙之前才没有想过她年龄要比她们大一些,然而此刻她看过来的眼神却毫不纤弱,反倒暗暗有些挑衅的意思。
妙妙还未表态呢,郑若琪旁边就有人说话了,她看了一眼,却是之前和郑若琪在凉亭里吹捧着她的人。
“琪姐姐何必如此?不过是去邀请她过来与我们玩玩,她却不领情,反落了姐姐的面子。”那人觑了妙妙一眼,“依我看,该道歉的另有其人。”
旁人都看着妙妙,似乎想知道她如何应对。
不就是装吗?妙妙绝顶聪明,怎么会不懂?
她随意地倒了杯酒水,正想送到嘴边,却突然顿住。
宴上备的应当都是清淡的果酒,然而这酒除了果香和酒香,却还有一股不该有的刺鼻味道。也是妙妙嗅觉灵敏,才能察觉。
谨慎起见,妙妙用衣袖掩住动作,实际并没有喝。
眼神状似随意地扫过四周,只有虞宛儿不自觉盯住了她手上的动作。
心中有了章程,妙妙先没有管她,放下酒杯后自然地扶着额思索了一下:“我这记性不好,兴许是见过这位姐姐又忘了。来人可否报上姓名?”
她无辜地看向郑若琪。
“噗呲——”
宴席中传来一声偷笑,正是向晴。
她笑了之后便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哎呀,有些人啊,还真是把自己当一回事儿,屁大点儿事都要放在心上~”
向晴旁边坐的夫人轻瞪了她一眼,向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又没说谁,自己想到个好玩的事儿自言自语罢了。”
在座的人大都看多了向晴和郑家女不对付的样子,竟然丝毫不觉得惊讶。
郑若琪欲语还休地看了向晴一眼,没有争辩,又将视线对上妙妙,语气歉疚:“是我考虑不周了。我是郑家若琪,上次击鞠赛时本是好意邀你一见,只怪我家那丫头失了礼数,得罪妹妹了。”
“原来如此!”妙妙眉头微蹙,似乎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都一个月了,你还记着这事儿呢?因着我在虞家从未见过有姓郑的过来,倒叫我忘记了。”
说罢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下虞老夫人:“祖母,确实没有姓郑的来赔礼道歉,不是我记错了吧?”
虞老夫人轻咳一声:“……没有的。”
妙妙笑了:“那便是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都没见到你打发个人来赔个不是,现在搁这儿装什么歉疚?
在座的人里多的是人精,立刻品出意思来了。
众人视线扫向郑若琪,却见她忽然站起了身,眼睛含泪:“妹妹这是怪我了?”
“说起来也是,我只想着当面给妹妹亲自道歉,却疏忽了这一点。也难怪妹妹不高兴,确实该怪我才是……”
妙妙的手揉了一下太阳穴,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她叹了口气:“你们也知道的,我自小在道观中长大,习惯了安静日子,最烦扰别人喋喋不休,吵得人脑壳都发痛。”
郑若琪暗暗抹泪的手一顿,一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既喜静又到宴会上来做什么?”先前帮郑若琪说话的那名女子说完又嘀咕了一句,“道观里待久了的,就是一股小家子气。”
“这是个好问题。”妙妙嘴边露出一个笑容,“等找到机会,我便去替你问问太后娘娘。”
女子闻言神色微变。
太后是个沉迷道教的,皇帝登基之后没几年便自请去了一座山上道观中修行,甚少回京。巧的是,今年太后倒是比以往更早了一些时间回来,如今正在后宫中做一个隐形人呢。
但即便是隐形人,太后也不是其他人可以冒犯的。
“牙尖嘴利!”女子不甘心地嗤了一句,就被她家人按捺下来。
“过奖。”妙妙随意地弹了弹指甲。
气氛冷了片刻。
“唉,不过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儿,也就你实心眼,每天翻来覆去地觉得愧疚。”郑若琪身边的妇人这才出面打了圆场,她嗔怪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又看了一眼妙妙,“虞姑娘看着就是个知书达理的,想必不会与你计较,快坐下用膳吧。”
妙妙才不理她,只叫瑞兰来给她轻揉着太阳穴,仿佛又突然被“吵”到了一般。
将几人气得暗暗咬牙却无可奈何。
宴席上气氛恢复了原样,只是那些扫过来的视线不再那么大胆了。
她们也算看出来了,这丫头是有些混不吝的,什么都敢说,也不怕得罪人。谁知道招惹她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妙妙不经意间瞥到向晴陆冰岚那边,她们暗暗比了个赞扬的手势给她。
她俏皮地对她们眨了下眼睛。
经此一“战”,虞宛儿看妙妙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合着这位不止在家里狂,在外面更狂!
对面的郑家既是世袭国公的世家,家里又出了个右相,在朝中可是握实权的,郑若琪更是右相千娇百宠的唯一嫡女!哪一点不比虞家强百倍?
她竟然当着面嫌弃人家主母和嫡女吵闹?
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道观里待久了,一点不知事。
不管如何,宴会上戏都唱完一场了,长公主才姗姗来迟,准备开宴。
“诸位久等了。”长公主坐到了主位上,又说了一些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