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妙妙总觉得长公主看了好几眼她这边,不过此刻她也不在意这个,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心里冒出个坏主意,她端起面前的酒壶,对身边的虞宛儿温柔一笑:“许久没见到宛儿妹妹了,甚是想念。正好借着今天的宴席,我们好好喝一杯,就当放下了我们之前的矛盾了,如何?”
说着便倾身往虞宛儿面前的酒杯里满了一杯酒。
“妹妹请。”妙妙手向酒杯一横,示意虞宛儿喝酒。
老夫人见到她们能化解恩怨再高兴不过,笑呵呵地劝虞宛儿与妙妙喝酒。
虞宛儿低头看了一眼酒杯,扯起嘴皮笑了一下:“我,我不能饮酒……”
“姐姐……你刚才还喝了酒呢……”虞芷荷忽然小声道。
妙妙扫了一眼虞芷荷,又收回了视线。见到虞宛儿的表现,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想,也料定以她的性子,格外注意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就更不能直接拒绝她劝酒的提议了。
老夫人毫不知情,只当虞宛儿是故意不给妙妙面子,遂瞪了她一眼:“我前些日子对你的教导是假的不成?”
妙妙将酒杯往她面前推得更近,直视着她道:“你不敢喝么?”
虞宛儿:“哪,哪有?”手犹豫着伸向了酒杯。
“啪!”她终于忍不住将酒杯往前一推,酒液尽数泼洒出来。
她这表现,怎能不让人生疑?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你又做了什么?”
虞宛儿不语,神色间难得显出几分瑟缩。
妙妙纤长的手指轻轻扫过玉色的酒壶,看着比清透的玉质更要引人注目。她叹了口气:“究竟怎么回事,在外面我也不好明说,你们心知肚明就成。”
这是暂时放过虞宛儿的意思了,虞宛儿脸上露出几分屈辱,只是终究顾及脸面,没有说什么。
老夫人现在已经不只是恨铁不成钢,而是想撬开虞宛儿脑子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了!
以她的脑子,想必是在酒里下了些什么不好的东西,想叫妙妙出丑。然而她不想想,明面上同为虞家女,妙妙名声坏了,她这个底下的庶女名声还能好不成?
无聊地拨了拨衣裙上的穗子,妙妙叹息一声。
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再看桌上的菜肴,也没什么好期待的——冷碟冷菜,只有摆着好看这唯一的优点了。
尤其是恰逢这大热天的,妙妙头上都冒出了细汗,更没有胃口了。
接下来漫长的宴会,倒是让她安安稳稳地度过了。
原想着宴席用完便可以回虞府,没想到接下来竟然还有活动——上午的花只是开胃小菜,长公主准备了花王以及其他珍奇花种,下午便要带着她们一同去观赏。
离开宴席,路上恰碰到同样宴饮完的男子们。因着有妇人们同行,不必太过忌讳,两拨人便一同前行。
当然,妙妙严重怀疑这些贵妇人是借机来相看女婿的,连虞老夫人也微微睁大了昏花的眼睛,佯作自然地一个个打量着年龄适合的小生。
太子和二皇子也在其中。看得出来两人关系确实不好,从头到尾就没见过他们搭过话。
虞宛儿也看到了太子,眼前一亮,然而想到那日太子的冷淡眼神,又瑟瑟收回了视线。
眼角瞥到太子衣袖上的绣纹,一丝隐约的熟悉感从脑海中划过,又迅速消失。
妙妙暗暗看了几眼太子,然而太子只是垂着眼走着。以妙妙对他的熟悉程度,已经看出来他是在发呆了。
发呆都不看她!
妙妙暗暗扁了扁嘴。
也不知是不是到了下午最热的时候,还是妙妙作为一个鲛人真的不比她们耐热,眼见着旁人清清爽爽,自己却热得冒汗,她心中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正胡思乱想着,妙妙又感觉到了那种尖刻的视线,一瞧,果然是郑若琪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妙妙知道自己好看,别看了行不?
她心中打趣地想着。
“虞妙妙!我和你那么多年的情分,你怎能始乱终弃于我!”
一道粗糙的男声乍响,将毫无准备的妙妙搞得一懵,还有第二个叫虞妙妙的人不成?
循声去看,就见到前面忽然冲出来一个做仆从打扮的男人。他皮肤发黑,头发枯槁,嘴歪眼斜,尤其是一副流氓地痞相,此刻却盯住了妙妙,像是和她有莫大的仇恨似的。
瑞兰怕他发疯伤害到她,便毅然拦在了妙妙面前,眉毛一竖:“你是哪里来的小贼?污蔑我家小姐的声名!”
老夫人也察觉到不对,连忙叫人想将他拖下去。
“老夫人急什么?兴许此人是有什么冤情又认错了人呢?不妨听他说一说。”说话的还是那个郑若琪身边的忠实拥趸。
话虽如此,她瞥了一眼妙妙却很快挪开了视线,好像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那人被困着挣扎起来,喊着:“我可没有认错人!我是虞家嫡小姐在道观时的夫君,要不是她诓骗于我,说回京之后便将我接过来,我又怎么会将她放走?”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个个都用眼神在妙妙身上和被押着的人身上来回扫视。
他继而用带着□□的眼神死死盯着妙妙:“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小尼姑从小来了道观,在里面守不住便出来……”
“啪——”
一颗小石子狠狠打在了男人嘴上,将他敲得痛叫起来,再看地上,竟被打落了两颗黄牙。
“污言秽语。”
说话的正是随手投掷出石头的太子,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原本正在哀嚎的人在这冰冷的视线下愣是安静了下来。
太子出手,立刻就止住了周围的议论声。
“堂堂长公主府,什么人都能进来了?”他看向长公主,语气轻淡。
长公主勉强微笑:“是我管理不周,惊扰了贵客,此事我定会彻查。”
视线瞬间变冷,她对着扣住地上男人的仆从:“还不将人带下去!”
“我倒觉得,不如留人在这里说清楚比较好。”雍容的女声响起,郑若琪的母亲笑了笑,“我们自然是相信虞小姐的清白的,只是众口铄金,就这样将人带走反倒污了她的名声。”
“虞小姐认为呢?”郑夫人征询地看向妙妙。
妙妙点了点头:“郑夫人所言极是,要不然岂不是告诉别人,哪天随意找个人攀咬贵女就能轻易毁了她名誉?”
旁人闻言也警惕起来——虽然知道妙妙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老夫人忽然抹了抹泪:“可怜我这孙女儿,从小身体不好不能娇养在身边,只好送到外头仔细养着。老身是时时刻刻关心着,叫人看着护着。如何又能认识你这样的地痞无赖?”
“怕是有那丧了心肝的,见不得妙妙好,故意找这样的人来羞辱她!早知如今,不如不将她接回来好,省得每日过得提心吊胆!”
长公主只能安慰老夫人:“本宫定会给妙妙讨回公道。”
长公主她们还没有开始拷问被扣住的男人,太子已经踱步到了他身前。
太子垂眸:“你既说与虞家小姐相识,那便说说她之前在哪座道观修行?”
那人眼睛一亮,口齿不清道:“是在平山镇旁边的那座一清观!”
“这不就是她之前待的道观吗?”为郑若琪说话的那名女子惊讶道。
虞家确实是对外宣称自小在那里修习。
妙妙心中微微疑惑,这种事情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太子怎么会问这样简单的问题?
直觉地,太子还有后招。
果然,他嘴角一勾。
“荒谬。”他轻讽。
地上的男人不乐意了,一时顾不得对太子的惧怕,高声说:“我,我说得都是实话!”
太子侧身看了一眼妙妙:“虞家小姐从小跟着太后在九华山道观修习。”
郑若琪语气中带着疑虑:“之前可从未有过这个说法。”
太子看都没看她一眼:“太后不理俗尘事,才不想透露。何必要给你说法?”
郑若琪见他语气毫不客气,哀怨地看着他。
老夫人不愧是人精,立刻就接上了太子的话茬。她扫视了周围一圈,声音一沉:“你们若是不信,不如去慈宁宫求证求证。”
“不!不可能……”那男人不甘心地反驳。
“我前些日子确实听皇祖母说她有个记名弟子……”二皇子也站了出来,“莫不是虞家小姐?”
老夫人暗暗觑了太子一眼,见他眉目微敛,没有反驳的意思,便大着胆子道:“正是正是!”
眼看着危机被三言两语化解,妙妙微微抿了一下唇,心中有些窒闷。
太子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么?
他既然敢在众人面前这样说,那定然已经和慈宁宫那边通了气儿。
既然已经将一切都做好了,为什么忽然又不想面对她了呢?
地上的人迅速被押下去审问,这回没有人敢阻挠了。
周围火热的目光却没有散去,因为太子解决了事情之后并没有离去,反而走到了妙妙面前。
太子:“太后叫你得空去慈宁宫看望她。”
妙妙恍惚了一下:“好……”
眼前骤然一暗,意识仿佛瞬间被抽走。
妙妙身体一软,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