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月做了一晚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到了陈心朵,背景是白茫茫的一片,天际有五彩的光洒下来,辨不清是在哪里。
陈心朵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坐在一张白色的桌子前,手里捏了只雪白的羽毛笔,伏案在写着什么。
“朵朵?”
江挽月出声喊她,陈心朵闻声回头,脸上就绽出笑来。
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刻,江挽月的心里瞬间积聚了许许多多的难过,她却辨不清这些难过的缘由是什么。
梦里的她意识混沌,不能很有逻辑地思考,也没有将现实中的记忆带进梦里来。
江挽月冲过去抱她,心里隐约知道这是梦,本能地知道,有什么东西跟从前不一样的了。
思念和难过将她淹没,她抱她的力道很重,眼泪不受控制地扑簌簌往下掉。
“朵朵,我好想你啊!”
陈心朵回抱住她,像寻常那样揶揄她:“起开,肉麻死了!”
江挽月松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眼前像是突兀地蒙了层雾,虽然她就在她的眼前,江挽月却看不太真切。
她周身像是笼了层天光,有些耀眼,又有种抓不住的缥缈感。
江挽月只有一个念头:留住她,让她留下。
她牢牢地牵住她的手,声音发着颤:“朵朵,我们一起回学校好不好,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陈心朵没再调侃她肉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行啊!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呢!”
她指了指身旁的桌子:“你看,好多好多的工作。”
江挽月看过去,入眼的只是无尽的白,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有些着急,更加用力地拽她:“可是,我想你啊?我很想很想你怎么办?”
陈心朵始终笑着,她回头指了指桌子。
刚才白茫茫的一片里突兀地出现一串风铃。
“如果很想我,你敲敲它,我就能知道。”
说着,她用笔杆敲了一下那串风铃,清脆的铃声响起,万千思绪猛然钻入脑中。
像是灵魂被撕扯,江挽月猛地清醒。
她这才想起来,陈心朵已经不在了,她已经永永远远地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身体被巨大的悲伤所包裹。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一道刺目的白光照过来,远处有引擎声响起。
江挽月顺着光的方向朝前走,还没走几步,巨大的声响响彻天地,眼前的画面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她听到有人在哭喊,听到救护车急促的警笛声,听到周遭纷乱的脚步声。
“前面出车祸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她心里一紧,加快脚步朝前走。
越走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剧烈。
最后,江挽月整个人钉在原地。
凌乱不堪的血污里,她看到了林灯的脸。
他也看到了她,艰难地开口对她说话:“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她拼命摇头,脸上泪水肆虐。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她没再怪他了,她也没再躲他了。
从未体会过的心碎将她彻底吞没,她撕心裂肺地喊,肝肠寸断地哭。
彻底清醒的时候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清醒的前一秒,江挽月还能依稀听到自己抽泣的声音,心脏处的疼无比真实剧烈。
她坐起身,摸摸脸颊,满手冰凉。
意识这才一点点回笼,原来是做了个梦中梦。
可心脏处的恐惧和疼痛还在,一下一下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陈心朵的葬礼已经结束,邢了了和她在一起待了两天,昨天刚被王越接走了。
江挽月的手机关机了两天,昨天晚上才问酒店前台借了充电器。
起身打开了灯,已经是凌晨一点,手机电量显示已经百分之一百。
她裹着被子抱臂坐在床上,还没有从巨大的悲伤里缓过来。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这句话,说来容易。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每天有各种这类新闻以各种途径传达到脑子里,车祸、意外、疾病等等等等,死亡,并不是个多么陌生的话题。
而以往的自己,面对死亡,充其量是悲悯,是惋惜,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潜意识里却总觉得这种事离自己很远。
可真的等到身边亲近的人以这种方式突兀地离开,那种切肤之痛却是那么的强烈。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世界依旧好好的,可是那个人,那个同自己无比亲近的人就突然不见了。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与她相干,漫漫人生,也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摸不到她的体温。
甚至于,这人间再也没有她的痕迹。
江挽月将脑袋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哭泣。
突然想起后面的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