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曼刚进去的时候,就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青叶去通知暗二把那车上的东西送进来,对他们的到来是知道的,可为何会感到意外呢?难道是因为暗二是一名男子,在天黑以后还堂而皇之出现在全是女子的庵堂之内?
但愿吧。
第二天用过午饭,郭曼又来到那个小院,欧阳瑞及他的家人已经全站在院子里,就连昨天躺在床上的庆王妃也在两名女子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立在众人之前,和欧阳瑞紧紧的攥着彼此的手,眼睛里满含热泪,依依惜别,难舍难分。见郭曼进去,她们似惊了一下,欧阳瑞见此,也转过头,看是郭曼,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把头又转了回去。跪下,朝庆王妃磕了三个头,道:“儿子不孝,不能在母亲身边亲自侍奉母亲,请母亲原谅。”
庆王妃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口不能言,只是挣扎着要去抱住欧阳瑞,欧阳瑞见状,急忙起身,紧紧的抱住他的母亲。而后,狠狠心,把他的母亲轻轻的推开,对搀扶庆王妃的一名少妇道:“我不在,这里的事就拜托你啦,母亲身体不好,劳烦你多加照顾。”
那名少妇用手紧紧的捂住嘴,更咽着说:“是,相公,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的。”
欧阳瑞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那名少妇只是看着欧阳瑞默默流泪。
欧阳瑞又一左一右的抱起身前的两个小女孩,强笑道:“你们两个要好好听娘亲的话,不要调皮,不要惹娘亲生气,下次父亲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奶声奶气的道,她们年纪小,不知分离为何物,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哭,只是问道:“父亲什么回来?”
这个问题难住了欧阳瑞,也难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郭曼,因为郭曼也不知道欧阳瑞还能不能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欧阳瑞停顿了一下,说道:“只要你们乖乖的听娘亲的话,父亲很快就回来。”
说完,放下两个孩子,转身走到郭曼身边,道:“我们走吧。”
郭曼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县君,请你看在我不久于人世,看在两个年幼无知孩子的份上,多加照顾瑞儿。”
郭曼转过身,看着满脸希翼的庆王妃,道:“你放心,只要你们安分守己,诚心为国祈福,欧阳瑞遵守约定,我自然会照看与他。”
“谢县君。”
“不必客气。”说完,走了出去,欧阳瑞也随后跟上。
一路上,谁的情绪都不高,默默的赶路。
天黑才入了城,在路旁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小饭馆,每人要了一碗面,还有几个小菜。
用完晚饭,把欧阳瑞送回县君府,两人在门口分别。在欧阳瑞进去的时候,郭曼喊住了他,下了马车,走到欧阳瑞面前,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怨、有不甘和愤怒,并且还都很强烈,想报仇,想把母亲、妻女从庵堂里救出来一家团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为了我们彼此的性命着想,耐心等待,直到大赦。”说道这里郭曼停了一下,看欧阳瑞没有表情的看着自己,郭曼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希望你没有让我失望,希望你能把我的劝告听进去,好好的想一想。”
欧阳瑞勉强一笑,那笑容比哭都难看,哀伤的说道:“如果是你,看到自己的至亲之人在那里受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你会如何?”
郭曼沉默良久,低头轻声道:“我不知道,我没有亲人,没有体验过拥有亲人的幸福,也体验不到亲人受难的苦楚。”说罢,仰起头,看着欧阳瑞肯定的道:“但我知道,你好好的活着,对你的父母是一种安慰,对你的妻女是一种希望。”
欧阳瑞听罢,嗤笑一声,道:“安慰?希望?日日生活在他人的监督之下,当一群孤儿的教书先生,生活还有希望吗?我自己都没有希望,如何给别人希望?”
“有,你活着,母亲有人养老送终,妻子有丈夫,孩子有父亲。”
“现在的我觉得像你一样做一个孤儿也挺好的。”欧阳瑞沉默半天居然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郭曼一愣,苦笑道:“以前我觉得自己很可怜,来到这里以后,有时候确实觉得无牵无挂的一个人也是一种幸运。但是你能让庵堂里的那些至亲之人全都消失不见吗?你不能,所以你没选择的权力,再苦再难也要支撑下去,为了已去的父亲,也为了在庵堂里受苦的亲人。好了,不多说了,好好休息一天,后天我来接你一起去孤儿院看看,到时你就会明白,父母俱全的孩子,即使清贫,没有自由,也有自己小小的确定了的幸福。”
郭曼说完,转身上了马车。欧阳瑞站在府门口静静的看着马车渐渐的走远,消失不见,可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回到秦王府,路过‘竹林轩’的时候,见院门还没有关,房门也没有关,里面还亮着光,郭曼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到房门口,郭曼道:“王爷,我回来了,现在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
郭曼进去的时候,见秦王正坐在书桌前看书,见郭曼进来,放下书卷,问道:“回来了?”又指指书桌前的椅子,说了声:“做,走这一趟感觉怎么样?”
郭曼依言坐下,听秦王问,摇摇头,道:“不怎么样,感觉像做了一回土匪恶霸一样,强抢良家男子,让他们骨肉分离。”
秦王听罢郭曼的这个比喻,苦笑摇头,问道:“她们怎么样,听说庆王妃病重,将不久于人世?”
“其他人的脸色不好,但身体还健康,至于庆王妃嘛,病了倒是真的,但要说‘将不久于人世’,就太夸张了。”
“奥,这话怎么说?”秦王感兴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