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瓦缝“呼呼”作响,树枝敲打着窗玻璃“叮叮”有声,气温陡降,滴水成冰。
??刘子墨盖了两床棉被,仍在瑟瑟发抖,蜷缩着身子睡到半夜,脚还是冰冷的。
??子夜时分,风停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漫天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瞬间染白了大地,河流冰封,千村白头,万户素首,地面积雪越来越厚,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和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咔嚓”声。
??在寒冷的雪夜,邬梅更加难熬,她们家处于孤岛之中,四周没有任何遮拦,寒气透过瓦缝和门缝钻入房间,冷得她蜷缩着身子,用被子捂着脑袋,只留鼻孔出气,越冷越内急,她们家还没有通电,邬梅擦了几根火柴,很快就被风吹灭了,反复多次,蜡烛点燃了又熄,熄了又点燃,搞了好多次却怎么也点不燃,急得她恨不得拿头撞墙,急也没有用,没有灯照明,邬梅是不敢摸黑出去方便的,因此憋得十分难受,只盼望着能够快点熬到天亮。
??邬梅一夜无眠,头昏脑胀,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方便了,只见屋檐上悬着长长的冰柱,四周白茫茫地一片,门前的池塘已经结冰,水杉林里“簌簌”地落着一团团玉屑,压水井的压杆上挂着长长的冰柱,小鸭子们嘎嘎地叫唤着,挤作一团,地上的雪深盈尺,看来,刘子墨今天是来不成了。
???天亮后,刘子墨也起床了,他与邬梅约好了那天去买家电、买衣服的,看着深及膝弯的积雪,他选择了放弃。
庄湾到九合垸有几十公里的距离,大雪天骑摩托车根本就行不通,只能步行,路上溜溜滑滑,就算走到九合垸不摔跤,以最快的速度也需要大半天才能到,邬梅家又没有多余的被褥,过夜是个大问题,要是再连夜赶回来,中间只停留那个把两个小时,就没有任何实际作用了。
??大雪封路绝非一日,一连数日,邬梅都没盼来刘子墨,心里头自然十分恼火。
??直到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的这一天,刘子墨才带着帖子登门了。
帖子上面写着:送呈亲家公邬老三台启谨定于农历1991年正月十六??公历1991年3月2日星期六为儿子刘子墨??儿媳邬梅?举行订婚仪式?敬备喜筵??恭请光临?刘忠李秀敬邀?时间:中午十二点席设?本宅
?另外三张帖子,除亲家公的名字换了一下,内容完全一样。
??邬梅借题发挥,把刘子墨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狠狠地训了他一顿。
?“亏你还是个教书先生,哪有下帖子请人喝酒,却空手登门的道理?”
??“对不起,我不晓得你们这里还有这种规矩,在我们庄湾,都是像我这样下帖子的。”
??“胡说八道,你空手而来,人家去喝酒,再空手而去,那多不好意思啊!”
??“入乡随俗,这个道理我懂,需要买什么,你能和我一起去买吗?”
?“我才不会和你这种言而无信的人一起出去。”
??“我么时候言而无信了?”
?“尾生抱柱而亡,纵使山洪暴至,人家都不会失信,你呢?只不过是下了点雪,又不是要你冒生命危险,你干嘛躲在家里不出来?到这时候才现面。”
??“要我怎么跟你说呢?我不是不想出来,你不晓得我们湾子里的那条路,有几家门口全是淤泥,根本就走不出来,除非你穿雨裤,就是走出了湾头,不论是从珠玑走,还是从燎原走,那些过脚背的淤泥也是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我要是搞得浑身污泥,邋里邋遢地,你不把我嫌死才怪。”
?“从十七到今天,也有个把星期了,你不会在路面结冰的时候过来,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
??“你说要去兜风,要去买家电,买衣服,天不放晴,这一切都是空话。”
??“反正你没有把我当人,不关心我,不重视我,下雪的那天,差点把我冻死了,害得我一直都没有睡着,你也不过来跟我暖暖被窝。”
??“好,我今天就把你接回去,天天跟你暖被窝,不让你受冻,不让你寂寞,你要是睡不着,我陪你看电视,讲故事给你听。”
?“哼,说得那么好听,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呀?”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再没有下次了。”
??“好吧!看你认错的这个态度还可以,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不过,要小惩大诫,罚你帮我捏捏肩,对,这个地方有点酸痛,轻点,再轻点。”
?“你这是在罚我吗?分明就是在奖励我,这里酸吗?”
?“喂!你瞎摸什么,又不正经了,这是在我家,不要你捏了,你给我老实点。”
?“嘻嘻,我又没干什么,你还记得我们在广州那几天吗?你不是天天让我这样捏你吧!”
?“你有咔搞不转,此一时彼一时,在外面没有人管我们,在我家里能这样吗?你放手,我打几个鸡蛋你吃了,跟你一齐回你的庄湾去。”
??“这还差不多,那买礼品的事,还需不需要买?”
?“买什么买,你初二过来送年茶,多买些东西就行了。”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吃完饭,我带你去逛街买东西。”
?“嗯!你打算到哪里去买?”
?“买家电还是要到仙桃买,买衣服不着急,可以慢慢挑,先到毛嘴转一转,再到彭市看一看,哪个地方款式好,就在哪个地方买。”
??“那我们就先到仙桃去,反正这个bp机在家里已经没用了,我们拿去卖了,换点钱花花。”
?“我们结婚后,你在家里陪我一年,如果我的事业有点起色,我们就继续呆在家里,如果没有起色,我们就一起出去。bp机能卖出去最好,卖不出去的话,就把它养起,一年也只要180块钱。”
?吃过午饭,刘子墨和邬梅骑上摩托车,来到了燎星路和318国道交界处,将摩托车寄放在路边的小卖部里,搭上了前往仙桃的班车。
??他们在仙桃西桥下了车,按照路人指引,来到了大新路市场。
??年底的仙桃,打年货的,逛街的,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不过,这里绝大多数男人都穿着冬日标配绿军大衣,俗称黄狗皮,是当年的一大特色。女人们也是棉袄和棉裤,毫无美感可言,除了偶尔几个从大都市打工回来的农村女娃烫着卷发外,大部分女孩子还是梳着两条大辫子,极少数剪个齐刘海的学生头。
??刘子墨和邬梅在人堆中显得鹤立鸡群,突兀其中,他们一个西装革履配件军呢大衣,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简直就是发哥的翻版。
??一个卷发粉面,戴着耳环,配着bp机,穿一件高领羊毛衫配件棉背心,保暖裤配条纱裙,加上一双高筒马靴,这是一套完美的组合,摩登时尚足以与当年的港台明星王祖贤、温碧霞有得一拼。
?如此一对璧人,自然惹得路人纷纷为之侧目,邬梅在广州混过,不再清纯,而变得世故老练,害羞这个词在她那里,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她把bp机摊在手上,大声地叫卖着:“靓女帅哥们,有没有谁需要bp机地?本人急需用钱,特将心爱之物转让,有需要地赶紧。”
?“你的这个bp机是好的吗?能用吗?”一位穿着中山服,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问道。
??“肯定是好地,这里面还有十几块钱没有用完,你看,那儿有个公用电话,你拨一下2025618,就知道是不是好的了。”
??“我相信你,像你这么时尚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骗人呢?”
?“您还是验证一下,我们做人不亏心。”
?“不用,不用,你说个价。”
??“这个bp机,正价是1230元,我花了两千三买的,才用了半年,性能很稳定,传呼很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