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一座偏僻的村落,被寒雪完全裹封住了,狂风肆虐,雪花纷飞。不过,向来都是瑞雪兆丰年,何况初八这样一个吉利的日子,对于生活在这儿的人们寓意不凡!
在藏族人民的心目中,初一、初八、十五是上佳的日子,宜去烧香拜佛,煨桑祈祷,上坟祭祖。
天色渐明,一户农舍是最先烧火煨桑的。于安多为例,男女尊卑是明显的。煨桑这类神圣的事宜是不大经过女人的手——怕亵渎神灵。
可垫着木凳双手颤颤巍巍的勾着敬神坛的老妇人孀居多年,身边没有儿子当家,也只能冒犯神明,敬佛煨桑,以求小女儿生产顺遂平安。
煨桑祈福结束,老妇人去了佛堂。天已亮了,佛堂内却仍昏暗不明。它大约只有三平米空间,佛龛木制而成,供有三宝的“金身”,细看“金身”多处泛灰,自然不是镀金。佛龛前置放着一米长的木桌,上面的香炉燃着三炷香,摆了大小不齐的酥油灯和侍佛净泉的八只银碗。老妇人拿起一盏最大的酥油灯点燃后磕了三个头。且看她磕头时因为拥挤狭小而不能完全拱下身来。
不一会儿老人在屋内也架了火,怕卧在炕上待产的小女儿着凉,大把大把的往火炉里填着木柴。瞬间,昏暗的房间暖和了许多,也明亮了一些。若是搁在以前,老妇人是勤俭惯了的,除了大年初一和年前诵经请佛,是不会烧木柴的。都是烧牛粪煮茶做饭。
说到木柴,那是老妇人和小女儿的本事,也是老妇人和小女儿的财富,更是母女二人在这村里唯一的体面和尊严。
大雪纷飞,积压了每家每户门前堆砌着的木柴墙。一摞一摞的捆着且长长的像城墙一般坚实而壮观!
随着老妇人家炊烟升起,静谧的村庄也开始热闹了。人们都争先恐后的煨桑点炮,高声颂扬祈福。这才增添了一些节日的氛围。
“阿妈,我感觉今天可能要生了。我做了一个梦。”躺在炕上的女子恹恹的说道。没了往日的精气神,面色苍白,梳着的两个长辫子已散乱不堪,甚至后脑勺的头发大片的黏粘在一起。
这个女子已经20岁,名叫梅朵。按理说早应该是两三个孩子的母亲,在婆家成了干活的主心骨。十里八乡的同龄女子又有哪个不是身兼两三个孩子母亲,又家里田里的奔波忙碌着。只是女孩苦命,父亲在她十六岁时得了脑膜炎逝世,留下母女二人互为依靠。虽有姊妹兄长,却也各自成家,不能帮扶。因父亲常年住院治疗,家底捉襟见肘,以至于去世后办了一场较为风光的葬礼,家境便开始拮据困难。
此时,水烧开了,老妇人给小女儿在碗里放了一块酥油,倒上刚烧好的水,放到陈旧黝黑的木桌上。
将女儿扶起来,给她披上藏袍,将被子拧巴到一起放置在女儿的身后让她靠着。“做了什么梦?要是今天生下来,可是个吉祥的日子,太吉利了!”老人又把桌上的碗递到女儿手里,满眼慈爱。
“我梦到您牵着我走在一个河道上,我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一只脚,好在您回头及时拉了我一把,才使我脱险。我们俩度过了河,到了岸边,我找到了一双新鞋。鞋子的颜色是白色的,上面有两朵格桑花,真漂亮。”女子说这话时眼里含着笑,也有泪。
老人叹道:“但愿能够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他们家要是不愿意养,我就自己养,这是贡曲三宝赐给我的福。我不吃不喝也要养大他!”
“听杰昂说,他父母的意思也不是不愿意养,就是想着是个男孩的话,他们家养,也会立马筹备婚礼。”梅朵无奈说到。
杰昂是梅朵的未婚夫。二人邻里邻居的住着,血气方刚的便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可惜,只有老妇人坦然接受已定的事实和由衷地欢迎将要出世的婴儿,不论性别,不论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