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万廷皇朝的习俗，人往生之后，需在三天后七天内下葬。太皇太后薨逝之后，由慈姑为其换上的干净体面的衣服，苍白的遗容经过修饰显得极好，恍若只是睡着了一般。而灵堂就置放在太皇太后居住了几十年的宁安宫正厅，三日后再以最高规格的大礼葬之。

绫烟和宋睿铭忙完这些再出宫门时，已是二更天了。宫门之上已经串好了大团的白花，而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马车。

玉音靠在车门上，两眼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玉音眨巴眨巴眼睛才收回扬起多时的下巴。

“王爷，王妃。”

她想再问一下太皇太后的近况，但是看两位主子的神情，还有宫门处极其扎眼的白花，她心里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终于破了。

去时，二人无言，但还能听见沿街的热闹。现在，二人无言，车外的世界更是寂静得可怕。

绫烟突然想起了她的姥姥，当初自己忙于工作，鲜少回去看望她，不曾想，后来竟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因为姥姥，也因为太皇太后。

绫烟的啜泣声终于惊动了同样一直在发呆的宋睿铭。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其实与他的皇祖母没有那么亲，在他的印象里，皇祖母对他很好，对他的母妃却很苛刻，总要母妃去取悦父皇。而他自然是亲近他母妃的。

“别哭了。”宋睿铭轻轻坐过去一些，小心地擦着她的脸。

“皇祖母那时的计划，你是不是也知情。”

宋睿铭的手明显一顿，低着嗓音“嗯”了一声。

“对不起。所以后来我不争了。”宋睿铭说完，紧张地看着梨花带雨的绫烟。

“王爷，王妃，我们到了。”玉音缓缓拉停了马车，轻声对着里面的人说。

“我累了。”绫烟一头钻出马车，先进了屋。

绫烟这一夜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她下意识伸手去抱身边的人，却扑了空。

外面终于有些蒙蒙亮，绫烟起身披了件外套，准备在门口走走，玉音正好路过。玉音的眼睛有些红，看样子也没睡好。

“王妃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王爷呢？”

“王爷被皇上召进宫了，刚刚离开，听说八王爷回来了。”

绫烟支走了玉音，自己溜达了几圈才回房睡了一会回笼觉。再醒来时，宋睿铭正站在窗前发着呆。

“回来了？”

“嗯。皇祖母那儿有老八，暂时不需要我。”

“……”绫烟沉默不语。

“……”宋睿铭欲言又止。

“怎么了？一脸‘我有话要跟你说’的样子。”绫烟一眼看穿。

“……烟儿，为夫有一事，希望……你能听我说完，然后不要生气。好吗？”宋睿铭坐到床榻边，牢牢抓住绫烟的手。

“你说……”

“域梁与氏月的战事愈演愈烈，域梁各方面抵挡不住，尤其是粮草方面。所以域梁汗王向我们寻求帮助，而他们开出的条件是……是和亲，战事结束之后成礼。来和亲的，是域梁汗王最宠爱的六公主，新燕……”宋睿铭说出“新燕”这个名字，心里抖了三抖，他真怕绫烟一下子气昏过去。

“你答应了？”绫烟面无表情地看着宋睿铭。

“嗯。万廷的支援已经在路上了。”

绫烟心里自是明白，域梁与万廷，现在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如若不帮域梁，让那氏月占了去，整个万廷便岌岌可危，而她更别想继续有好日子过了。

“为了国家安危，我可以作出妥协和退让，让她嫁进来。只是……只是……为什么偏偏是你！”

“对不起。”宋睿铭紧紧抱住她，“但是，我，永远只会是你的。”

“王爷——”玉音端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进了屋，见了眼前的画面正准备退下，又被宋睿铭叫住了。

“说。”宋睿铭松开手，朝玉音走去。

“回王爷，您与王妃的丧服已经重新做好了。玉音是拿来给您和王妃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宋睿铭随意翻了翻，“丧服而已，不常穿，不必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