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太皇太后入皇陵的日子。宁安宫的宫人哭哭啼啼,前后左右围在灵柩旁,随着大部队朝皇陵走去。按原本的祖宗法制,这些宫人都应该陪葬,有去无回。先皇觉得有些残忍,便改了只需宫人跟随去看守、打扫皇陵满十年即可恢复自由身。
整个大礼折腾了一上午才全部完成。回来的路上,宋睿铭向坐在一旁的绫烟看去。绫烟并未回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呆坐着,素白的孝服愈发衬得她肤白如脂。
从他坦白和亲一事之后,绫烟就不和他说话了,昨夜守灵的时候更是与他只字不谈。
“吁——”马车外响起马蹄声,一声浑厚有力的男声传入车内。
“三王爷,皇上请您回大勤殿,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本王随后就去!”
“先去宫门!”绫烟撩开门帘,对外面的人说着。
“烟儿……”
“大礼才刚刚结束,皇帝就找你,可见是急事。你们若是商议完了,就去楚掖宫找我。”
绫烟拍拍宋睿铭的手背,算是安慰安慰自己对他这两天的冷落。
距离宫门并不远,说一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绫烟先行下车,随便指了门口的一个守卫带路,便头也不回地朝楚掖宫走去。宋睿铭不放心地悄悄跟在不远处,看着锦儿出来带了绫烟进去,才又放了心折返,朝大勤殿疾步走去。
“你来了。”执棋带上最后一只白色耳坠,转过身来。“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唉!姐姐可知这段时间氏月与域梁的斗争?听说域梁抵挡不住,便以和亲为条件,寻了我们的帮助。”绫烟将心里的不快尽数说出。
“你说的这些事,我在后宫多少有些耳闻。我还听说,六公主新燕可是那域梁汗王最宠爱的女儿,对于域梁来说,这位公主可是他们的镇国之宝。当下的局势,和亲可能是唯一合适的办法。一来,唇亡齿寒,若是域梁没了,我们也就危险了,所以这忙不帮不行。二来,他们将他们认为的镇国之宝和亲至我处,我们若是不接受,他们定觉得颜面有损。万一域梁破罐破摔,和氏月联合,我们依旧危险。所以这和亲不答应也得答应。”
“执棋,这些我都懂。所以,我也同意新燕嫁过来。只是……只是……”
“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对不对?”执棋莞尔一笑,“你还记得选秀之前你与我说的那些话吗?怎的到你自己就不懂了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呗!所以啊,我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你那时候的感受。我这两天都不想理他,一看到他就想到新燕那个丫头!”绫烟倾诉了一番,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才觉口中干燥,一口气喝光了温热的茶水。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你们俩的感情,是天地皆知的硬如磐石,从未见过他对你的宠爱少过一星半点。再说他是王爷,他若不想再娶,别人也没有逼着他的办法。这一次只是形势所迫罢了。“执棋招呼锦儿添完茶继续说道,”新燕公主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其实根本争不过你。你更应该表现得豁达、宽容一些,往小了说能让三王爷于你有愧,往大了讲,这种肚量和眼界可不是随便哪家小姐就能做到的!”
“啧啧啧——”绫烟咂嘴,玩味似地看着执棋,“多日不见,你也会这种一套套的话了。”
“形式所迫呀,那几个什么昭仪、才人,一闹别扭就爱来我这儿嚷嚷,让我给她们做主。不多准备些这类的说辞,你还能见着这么生龙活虎的我吗?”
“嗯?说的也是。”绫烟细细嘬了口热茶,一脸轻松。“那皇帝呢?常来吗?”
“他是皇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呗!”
“他难道就不想看看纪炎吗?”
“他早上还说,要开始给炎儿找太傅教识字呢。不对不对,明明是谈论的你的事,怎么又变成我的事情了?!”
绫烟笑嘻嘻地喝着茶,装作没听到。
“刚刚说到哪儿了,你的事情。对,记住要心中豁达、宽容,实在不行就……”
“就什么?”
“生个娃娃!”
噗——
一口热茶从绫烟口中喷薄而出。
“我是认真的!”执棋一脸正经,“母凭子贵这个词还是你教我的呢。”
“是是是,母凭子贵、母凭子贵,你说得对!”绫烟擦擦弄湿的衣领,两颊滚烫。
执棋见绫烟如此狼狈,哈哈大笑。
“怎么,在我面前还害羞了?三王爷本就心疼你,你若是为他又添个娃娃,还怕他不会像对菩萨一样把你宠上天?”
适逢其时,门外传来通报的声音。
绫烟告别执棋,走到门口,宋睿铭正来回踱步掩饰内心的小紧张,见绫烟来了,一脸期待地伸出大手。
习惯了被他牵着走,绫烟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略微粗糙的手掌心。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绫烟一路走,一路想着执棋最后说的话。
难道,真要她对他说:“宋睿铭,我想给你生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