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成分厂是一幢三层楼的红色建筑。红楼?福珊珊不喜欢红色。红楼梦就不好,是悲剧。
一楼是自动感应门,进门左手边放着一张大办公桌,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来客进出登记本,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圆脸短卷发的四十来岁女人,抬起头瞄了一眼福珊珊,然后堆起笑脸向陪着福珊珊进来的女子打招呼:“小尤,回来了。”
小尤声音很甜,对那个短发女人说,“今天不算忙吧。”
“早上来人检查,进进出出的。现在清静了。”
小尤和那个女人说着话,又对站在一旁的福珊珊说,“等会儿,朱师父就出来了。”
这时,福珊珊目光所及的楼梯转弯处出现一个女人,她腰胯和腹部一看就是大妈级别了,烫着齐耳的深栗色短卷发,一张底色微黄的小脸上又添了阳光赐予的健康,配着黑框眼镜十分和谐。
她扬着脑袋,双手插在裤兜里,肩膀略微耸起。眼镜片后的小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看上去很安静,甚至带着恭敬神态的福珊珊。福珊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感觉叫被蔑视。
听说这位朱师父的老公是大厂高干,这位朱师父如果高兴还好,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多人都不能免于被她教诲。
朱师父的眼神配上她的姿态,让陌生人非常容易想起傲慢一词。
朱师父扫视完福珊珊,对小尤笑了笑。然后,扭头看向福珊珊,非常严肃地说:“把单据拿过来。”
福珊珊早已经按要求把业务发生单据的顾客联、自己单位制做的结算单配套按时间顺序拿在手里。这时,就把单据放在那个大办公桌上。
为了让单据配套更明显地被这位初次见面的朱师父看得列清楚,她把单据排开放着。
朱师父翻看着单据,福珊珊好心地帮她把没有露出表格顶端日期的单据往外抽了抽。
朱师父突然尖利而大声地说,“你别动!你看你,把单据都搞乱了。我跟们说过要按顺序放按顺序放!”
朱师父一边说,一边生气地把单据抓起来使劲地往办公桌上半推半摔的。
福珊珊当时觉得脑子有点蒙,乱?顺序乱?不可能呀!我按要求放的好好的。福珊珊近视,不过,平时没有戴眼镜的习惯。她有些惊慌地眯起眼睛,低头努力去看那些表单。
朱师父不待福珊珊细看,很快把表格、单据拢在一起,“等我核对完了再说。”
然后把一堆单据像破布般卷在一起往腋下一夹,不看福珊珊,扭身上楼梯去了。
小尤看了一眼福珊珊,“朱师父核对完会给你打电话的。”然后,跟在朱师父身后也上楼了。
办公桌后面那位短发仍然低头看着手机,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而且,现在的福珊珊也并不存在。
福珊珊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对这位不知姓氏的大姐打个招呼,因为,现在这个差使转到自己手上,自己以后可能要经常见到这位短发。
再说,短发坐在这里,只是负责打扫这个分厂一楼进出间的卫生,再就是让来客进行一下登记。
这种夏天不热冬天不冷,没有技术要求,又没有风险的工作,看似简单无聊,私低下却不知道要多少人愿意做呢,能这么悠闲混工资到退休的岗位,没有一星半点儿大厂领导家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那只能到一线拼命。
短发也并没有抬起头要和福珊珊说话的意思。况且,刚才朱师父突然生气,让福珊珊很尴尬。她看了一眼专注于手机的短发,出门走吧。
离开空调的适意,外面的世界仿佛更加热了,路被晒得泛白几乎能反光,福珊珊终于弄懂了什么叫白热化。
小尤和朱师父已经走到冷气充足的办公室,和办公室主任邹丽,三个女人一齐看着在太阳光直射下,正往厂里树荫下躲着走的福珊珊。
邹丽问,“哪个分厂的?”
小尤说,“零件分厂。”
朱师父问:“谁家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