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二年,宋辽边境传来密报:北辽国君驾崩,辽国寡母子幼,太后垂帘听政,辽军前线重兵云集以防宋兵偷袭。某日,太宗召集文武诸臣,又召回边关大将,共同商讨灭辽大计。
是日,天子驾坐木雕黄龙椅,身着紫金龙纹袍,但见:
云烟缭绕,御林仙宫显金戟。乐声奏来,宋锦紫服两班齐。
流苏润玉,朱颜卧眉飘飘然。羽扇半开,文治武功傲群臣。
太宗缓道:“初闻辽人幼主继位,太后锤炼听政,君臣二心,内廷不稳,边陲不立,此乃我大宋北进辽地、收取幽云十六州之佳机,众卿有何良策可一一道来。”
只见班丛中鲁国公曹彬回秉:“辽人勇猛而无大计,向前而不懂迂回。今陛下可遣派三军,约期东出雄州夺固安、涿州,西出雁门击寰、应、云,中出定州克灵丘、蔚州,虚实并进,犄角互援,可合围于幽州。”
参政知事李至奏言道:“当今朝廷理应休戈待发,广储粮械,以图后举。前番大军灭汉,鏖战数载,后有宋辽对峙,僵持数年,朝廷内部早已缺粮少器、将乏士疲。如此兴师动众、徐图北辽,岂不知辽人以逸待劳、伺机而动乎?恳请陛下三思。”
太宗缓道:“辽人换主、太后当政、辽廷震荡,然国体未失、政体未变、军体未散,李知事所言不无道理。然,此间休养生息,未趁辽廷不稳夺取幽州,待日后辽人回神之际,兵强马壮,再图幽州已是不易。”
李至奏道:“兵法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当今朝廷只闻辽主初立、辽廷不稳,未闻君臣何时不和、何地不和,只知概况而不知细微者,不敢言胜也。”
岳州刺史贺怀浦奏道:“臣闻契丹君主年幼,太后当政,刚愎自用,任人唯亲,政事令韩德让之流深的辽太后宠爱,权势浩大,但又不思朝政、祸乱纲常,以致天怒人怨,国人愤疾。幽云百姓无不怀念我大宋天子神威,希望天兵北征辽国,收复故土,重做大宋子民。”
代州观察使杨继业奏道:“臣自入京都之前,差人混入敌城打探过辽军阵容。辽军军纪严正,按时操练,甚至每日盘查更加严格,并未因辽廷幼主继位、太后当政波及到军队,此番北征还请陛下细致谋划,派人查清辽廷内部情况,方可做到万无一失。”
韩国公潘美奏道:“我大宋开朝以来,北征北汉,南平南唐,摧枯拉朽、横扫天下,皆因把握战机而不给敌人喘息之机。如今辽幼主上位,各方情报均奏明辽廷不稳,此乃北征辽国、收复幽云十六州之绝佳时机,老令公所言太过于小心谨慎了,万一贻误战机,可绝无二次良机啊。”
宋太宗听罢,下令道:“朕意已决,此番良机不可再失,即刻起兵幽云,一血高粱河之耻,请诸卿切勿复言。”即令翰林院草拟招书,着枢密院制定北征计划,户部清点北征钱粮,各将领速返大营,各部各营兴修器械,日夜操练,命曹彬、米信率军东路进击、牵制辽军主力,田重进、贺令图率军中路翼辅东路、犄角夹击,潘美、杨继业率军西路攻城拔寨、快速西进辽域。万事就备,三路大军按时约期北伐大辽。
雍熙三年季月,正值天高云淡,冷风习习,杀气重重,正好厮杀。西路大军七万人马部署完毕按期出动,昼伏夜出,人含枚、马摘铃,一路急进摸到寰州城下。
西路军主帅潘美与副帅杨继业商议:西路军有攻占代北诸州、合围幽州之责,考虑日后军马粮草补给之重,应以速战速决之策拿下既定要地,然后快马急进与中路军合兵一处,直抵幽州,再与东路军合力驱逐契丹人至北方沙漠。
当夜,杨家军虎豹营军士趁夜利用钩锁爬上城墙杀死守军,以火把为号打开城门,埋伏在城下的西路军趁夜浩浩荡荡一路杀进寰州城中,经过一番激战,辽军守将被斩杀,天明破晓时分西路军占领寰州。
杨继业建议道:“我大军攻克寰州后,理应剑指应州。怎奈后方朔州守敌未清,我等攻打应州之时须始终盯防朔州,在此何不兵分两路?朔州守军如笼中孤鸟,将军可领一支军队拿下朔州,我则率军攻取应州,届时众将士相聚应州,一同谋划北进云州。”
潘美道:“此计甚好。”当日潘美召集诸将部署安排,众将领命后各自归去,只有心腹偏将陈留侯踌躇不离。那陈留侯一副老练模样,平日不善言语、不愿多话,在后周时便追随于潘美,多次献策献计、忠心耿耿。潘美也视同陈留侯如心腹,多年以来二人关系却也有“军中上帅下将、红楼兄弟平齐”之地步。潘美见陈留侯似有难言之隐,便问道:“陈将军有何要事?”
那陈留侯上前抱拳,小声道:“将军此番攻取朔州实为不妥,犹如丢大鱼而取虾米。”见潘美不解,陈留侯继续解释道:“朔州已是孤城,只需遣一偏将即可拿下,所立战功犹如虾米耳。而应州则为重镇,以今朝我大军之势攻取应州应不在话下,然所取战功犹如大鱼耳。如今将军身为主帅去取虾米般战功的朔州,杨将军身为副帅却去取大鱼般战功的应州,所取战功与身份实属不等,故言不妥。”
潘美双眉紧锁,半饷后笑道:“陈将军多虑啦,吾与杨将军同为大宋天子臣下,共事多年,不分彼此,亦未有主次之隙,只需同心同德,收复幽云十六州,保大**安,即便我等阵亡疆场也在所不惜,何须在意大鱼虾米耳。”
陈留侯道:“将军可知西路军已为杨家军之西路军?杨门七子已在军中身居要职,杨家又拜大宋先祖恩赐保留杨家军。末将听闻前段日子杨家又收取一名军中好汉拜入宗室,赐名‘杨’姓。如此一来怕日后杨家势力壮大,这西路大军全为杨家的大军,这代州之地日后也是杨家的代州了。”
潘美道:“如今军令已下不得更改,我自有腹中良策,将军请勿多言。”
次日,潘、杨二人各率半支兵马拔营开启,一路西取朔州,一路东进应州。大宋全线北征消息迅速传至辽廷,朝野震惊。辽太后急传耶律休哥、韩德让进殿共谋应敌之策,又派遣使者传令征调各部兵马归耶律休哥调度,各地急需征集军粮物资统一配用。
是日傍晚,大宋西路大军驻扎应州城五里之地。应州节度使艾正一面整军备战,一面派遣使者前往云州、灵丘两地搬军求援。那应州城中有一契丹大将,唤名莫里甘,见宋兵夺取寰州、北征应州,连夜召集下属偏将七人商量对策。
是夜,众将商计趁宋军远征劳顿、立足未稳而主动出击。商讨过半,只见门卫禀报:节度使艾正、观察判官宋雄到访督战。只见艾正进门询问道:“此番宋军北侵,将军有何妙计可退敌?”
莫里甘略微抱了拳:“大人不必担忧,我自有上阵退敌之策,大人只需协助我等备好器械钱粮,其余疆场之事不劳大人费心。”
那艾正道:“只是那宋军兵锋正劲、军威正旺,统将乃宋人名将杨继业,我城中军队不足两万,兵少将寡,不如紧闭城池、固守待援,待云、灵二城援军到来之时,再与宋军决一胜负。”
莫里甘冷笑了一声道:“大人何故被那杨继业吓破了胆?大人岂不闻魏刚侯张文远夜袭吴营否?大人又可否知晋献武侯淝水败前秦否?”
艾正道:“张刚侯、谢献武侯自是千古难求的良将,逍遥津、淝水两战以寡击众、以少胜多也自可名入史册,只是此非彼时、不可同日而语。应州一失,云州不保,西南洞开,必将危及朝邦,还望将军谨慎出击、三思后行。”
莫里甘听完立马吹胡拉须、圆目怒瞪骂道:“吾镇守应、寰边境数载有余,参与对南蛮大战不下十余次,斩敌无数、军功赫赫,自有良计破敌,大人休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此番已与众部将定下计策,大人休要多言,只需待我捷报即可。”
艾正在众人面前被行“送客礼”,不禁恼怒羞愤,甩袖转身走人。原来那莫里甘乃契丹族人,勇猛好战,不好待汉人,自视朝中汉人净是胆小懦弱、谄媚阿谀之徒,时常与周边汉人交恶,轻则恶语相骂,重则拳打脚踢。前番委任至应州偏将,自是对节度使大人并无好眼色看,暗中擢升营中契丹士族、打压汉人士官。那节度使艾正虽官高一级,可兵权分割,又拗不过此人横行霸道,只得忍气吞声,做个治民安民之职。长此以久二人却是各管各司、互不理睬,倒也是安稳了几日。
是夜子时,莫里甘率将五人、引军五千,悄开城门,人含枚、马摘铃,悄无声息摸到宋军营前。只见营帐中星光点点、静谧安逸。辽军见时机已到,只听得一声令下,便亮齐火把冲杀进去。那莫里甘更是一马当先,率军直奔中军营帐,却发现无人无影,不禁大惊失色:“不好,中计矣!”
那莫里甘见中计急忙引军回撤。只听得一声炮响,四周埋伏于沟壑中的宋军亮旗呐喊、席卷而来,各种弓矢、火炮朝辽军袭来,辽军自是哭爹喊娘、死伤无数、乱作一团。莫里甘在众将簇拥保护下杀出一条血路逃至应州城下,宋军一路追击不舍。应州城的两员番将见主将劫营有失,急忙引军接应,与宋军在城下一番混战,直至主将莫里甘退居城中,两军各自退去。
原来老令公担心西路军北进过快,易遭辽军先手,便下令将大军隐藏在城外七里背山坡处扎营修整,为日后大战。三千杨家军扎营城外五里处做“伪营”,布下机关弓弩,埋好伏兵,扎个口袋阵,若辽军不劫营也罢,若劫营定是个有去无回。
那莫里甘逃回城中便下令各部坚守城池,随后清点部队时发现阵亡三将、折损七八,加上自己大腿也被扎了一枪,自是懊悔不已。那节度使艾正见莫里甘损兵折将,气不打一处来,竟当即脱口大骂。莫里甘前有折将之愤,如今又被汉人唾骂,顿时恼羞成怒,竟要拔剑相向,得亏众人相拦劝阻没有得逞。
艾正见宋军兵威正锐,防范滴水不漏,一时也无计可施,当夜退回书房时便召来观察判官宋雄问计,又将今晚与莫里甘不快之事告知宋雄。那宋雄抚须沉吟片刻后说道:“我等本是汉人,自有汉室宗族血脉,拜的是庙祠先祖。只是当年契丹攻城略地,我等为保全性命,不得已成了辽官。当今大宋北伐,兵多将广,我等何不率部投诚、弃暗投明?也算是个迎回天军、重归汉祖的义举,何至在这受那番人的鸟气?”
艾正一听,正合心意,当即令宋雄以整顿军事为由召集被打压的汉人军官密谋造反,又差人寅时暗中出城送宋军手信表明自己投诚心意,约定宋军攻城时愿开西城门投降。
杨继业拿到手信后当即遣兵调将、调整部署作战方案。次日,宋军包围应州城,又浩浩荡荡佯攻南门,莫里甘不敢大意率部众殊死抵抗。大战正酣时,艾正以增强南门守备为由,调集西门守军救援南门,然后趁机令亲信杀死西门守卫,打开城门迎接宋军。早已埋伏多时的宋军在五郎、六郎率领下一涌而入,随后杀向南门里应外合对接门外部队。
那莫里甘得知西门被破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弃南门,率部十余人走东门突围,不料半道遇上一队宋军。只见领头的年轻宋将大声喝道:“呔,那黑污污的番将,认得你天赐爷爷否?”莫里甘不敢恋战,急忙率众折回钻入巷道向北而逃,孰知折折回回走了四五个巷道却迎面碰到五郎杨延德、六郎杨延昭,不禁吓得个魂飞魄散。杨家二将拍马迎上,双枪刺向番将。那莫里甘早已是惊慌失措,又是负伤作战,躲得过六郎枪法,却躲避不及五郎一枪,三个回合被挑落马下,其余番兵见状早已四散逃去。六郎用枪指着莫里甘尸首笑道:“五哥,这番将与咱多有照面,如今却是落得了咱哥手里,也算是他福气。”
宋军攻破应州城后,整顿军队,安抚众民。杨继业军中召见艾正、宋雄,对二人仁义之举赞不绝口,授予艾正正本州岛观察使,继续治理应州城,随后又差遣斥候扮作辽军模样打探云州动态。
那云州节度使杨信前番接到应州求救书信,深知“应州不存,云州必失”之理,当即令副将邱德康率军七千救援应州,自己率余部镇守本部。那邱德康得令后不敢怠慢,加急行军,匆匆渡过桑干河,碰巧赶上应州求急的士卒。那士卒自称得应州节度使之令,派往云州加急催促救援,并呈上应州节度使手信,随后便返回应州。邱德康只觉得应州战事急紧,又见有官印手信,深信不疑,令三军各部日夜加速行军。
次日,邱德康见应州方向时有破衣褴褛行乞之人赶路,内心颇觉蹊跷,下马询问才知应州早于三日前便城破将亡,不禁大惊失色,又忽的隐约见远方有宋军铁骑奔杀而来,急忙下令大军原地折回。原来宋军斥候早已探得辽军踪迹,那求救士卒也是宋兵假扮,受老令公之令只为稳住辽军不让其折回。杨继业得知邱部渡过大河后,当机立断,召集各部所有骑兵一万余人奔杀而来,又整顿大军直扑云州。那辽军早成惊弓之鸟,又连日行军精疲力竭,宋军铁骑追杀而来自是不可抵挡,全作鸟兽溃散。那邱德康驾马率残部只顾逃跑,逃跑半日却被桑干河拦了去路,又苦于无船渡河,不禁悲悯心生、仰天泪目:“天亡我也。”眼看宋人铁骑追杀将至,手下一偏将急中生智,让邱德康换上士卒衣物四散逃去。那宋铁骑只当是邱德康为一般士卒任由其逃跑,自顾沿河追击辽军将领而去。
那邱德康一路踉踉跄跄、步行三日逃至云州城内,将应州城破、自身兵败消息告于节度使杨信。杨信听后大骇不已,想来不多日宋军便要剑指云州城。果不其然,宋军急行军后,当日便行至云州城中外十里扎寨,修梯固器、磨刀备甲,做好来日攻城之势。
那杨信见云州城城小防疏,兵少将寡,士气低下,不利交战,与众将商议后,连夜率部弃城北上,后又沿桑干河逃向新州。次日宋军进驻云州,安抚顺民,一切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