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族内门两千六百五十二名弟子,外门八万九千人;目前只联系上九百八十名内门弟子和两万名外门。其余人或是失踪或是死亡。
“我所驻守的齐国遭受到了两方军队的攻击,勉强带出了三分之一弟子;西大陆的那处卫星谷没有王级以上的能力者驻守,几乎全灭,只跑回来了十几个人。”决缡说完这两处,便不再言语了。
宓茶抬眸示意他继续。
决缡顿了顿,“云棠长老那一队至今下落不明,但商国攻破当地百里卫星谷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他握住了宓茶的手,最后才道,“熊长老驻守的卫星谷是损失最轻的,现在那里的弟子都停在宋国西部和尧国接壤的边境处,还算安稳。”
他说话的时候,反反复复观察宓茶的神色,宓茶也观察着他。
从决缡小心翼翼的模样里,她明白了,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五爷爷……”宓茶动了动嘴唇,主动问了,不叫他为难,“带回来了吗?”
“……”决缡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来不及带回他的尸首。熊长老一家四口,皆战死在了南大陆。”
宓茶深深呼吸,满腔铁锈气。
她颤抖地看向了房内的严煦、慕一颜和秦臻,终于明白了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连累你们了……对不起……”
严煦摇头,“宓茶,你不该包括我。”
大四毕业前,有人在国会上提出,要求禁止军人和公务人员与私人组织签约时,百里夫人便和严煦开诚布公谈了百里谷的情况,给了严煦离开的权力。
严煦当场回绝。
百里夫人拿了解约合同出来,“为了安全,你还是得签。”
“如果您同意,我现在就收拾东西住进百里谷。”严煦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钱不过是数字,不必挂怀。”
“我记的不是钱,是恩和情。”
百里夫人莞尔,将合同推到了严煦身前,“几张破纸栓不住人。严煦,你和我们交心,我们便不用拘泥于条纹律令。”
往后,严煦便很少来百里谷,可这次出事,她并没有想把自己摘出去。她是明知而来,专为百里迁谷出一份力。
至于慕一颜和秦臻,慕一颜转身,推了推秦臻,“你回去吧,照顾好我爸妈,再告诉总统:我叛变了!有种也把我杀了!”
秦臻无奈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慕一颜腰间发出两声噌——的金属声,一对蝴蝶双刀落在了她的手上,“三年来,我拿着这对刀给禹国做了多少贡献?这刀不是我的,也不是禹国的!是百里夫人从百里谷里买给我的。”
她指向自己的胸膛,“还有我这个人,这身本事是百里谷授的。”
“我和我的刀都不可能再为百里谷的死敌卖命。”慕一颜气恼道,“他们最好也要点脸,记着我从前出生入死的时候,别迁怒我的家人!”
秦臻叹了口气,拉住慕一颜的手,让她消消气,暂时别嚷嚷。
察觉宓茶一直惊忧地看着她们,秦臻于是道,“来的时候,军队已有了埋伏,准备随时击杀我们。宓茶你放心,我和一颜暂时不会回国,也绝不会把这里的情况泄露出去。”
“对,”慕一颜点头,“你别担心!我不回去了!”
宓茶勉强笑了笑,“我不担心……我只担心你们和你们的家人。”
“有姬凌玉在,她总会想点办法的。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国内外应该都乱成一团了,哪有功夫去追究我们这点小事。”秦臻劝慰道,“当务之急是你赶紧好起来,主持百里谷的大局。”
宓茶一愣,“主持大局……”
怎么?秦臻看向了慕一颜,她哪里说错了么?
秦臻这些年没见过几次宓茶,虽知道她成了圣女,却并不太清楚圣女的职责,理所当然地以为圣女是百里族的管理者之一。
在宓茶愣怔的时候,决缡开口,道,“秦臻说的不错,现在人手不足,作为圣女,你得好好养病,立刻稳定人心。”
决缡只在圣女仪式上见过一次秦臻,但从慕一颜口中听过不少回,于是将这个名字记下了。
他看向百里雪、古逊等几名百里族的核心弟子道,“我们搬迁至宋国前,是取得了宋国总理平秋壑的首肯,有过秘密协议。明天一早,你们就去总理院和他会谈,请求宋国对境内的百里子弟进行庇护。”
“他要是不同意呢……”
“那就告诉他,现在一名地级上阶和上万名能力者正驻在他的国境内。”
这样的狠话,鲜少从疏离淡漠的二长老口中听到。
他道,“百里雪,你辛苦一些,一会儿就带上人回一趟牧师协会,要见到总会长秦浩文。”
百里雪忧心忡忡道,“这时候找秦浩文,只怕秦家会更加落井下石。”百里和秦本就是竞争关系。
决缡摇头,“你要告诉他,百里觅茶还未过二十八岁生日,已经突破了王级。”
“什么!”百里雪和室内的几人一惊,震撼地望向了床上的宓茶。
宓茶这般病情,他们差点以为宓茶的能力被废了,没想到竟然成了王级?
“秦浩文是个有大局的人,他看得出,我百里族的今日便是他秦家明日。”
决缡开口,“八大能力协会中,牧师协会乃至整个牧师群体都最被轻视,关键便在于牧师能力者数量少,且千百年来都没有出过一名天极。”
“秦浩文当了几十年的牧师协会会长,他想要提高牧师的地位和话语权,便掂量得出,一名二十八岁的王级牧师代表了什么。”
“您是想要让秦家出人讨伐禹国么?”
“他没那么大方。”决缡摇头,“是要他谴责——以牧师协会会长的身份质问本次各国对牧师群体的屠杀是否合理,尤其要以被屠杀的老人孩子和在各地有威望的牧师为名对各国进行谴责。这样一来,各国便得去和他拉扯,打口水仗,等舆论层面谈妥之前,哪国也不好大肆兴兵,我们就有了喘息。”
“牧师协会开了口,有了国际上的支持,宋国才敢留下我们。”
决缡双手负后,“不光是宋国和牧师协会,还要立刻前往舜国、北清等国的首都、各能协总部,以及冥界东南一带的领土。”
“待到情况稍定,可派人去到本次发兵的各国之间,在其政党、宗族、公众人物乃至曾被百里族救治过的先任领导人之间游说、动作,力阻他们再度发兵。”
宓茶坐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决缡。
防止惹恼当地政府,百里族鲜少插手军政领域,多只在商界活动,这是宓茶第一次从家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
她挪不开自己的眼,决缡开口到现在,不过短短十分之内,便将一切后续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环环相扣。
北风之内,一席单衣的决缡沉着声,眉眼如锐剑,将所有人的心都定在了这间屋子里。
“莫要悲惶,我百里族上千年的累积,岂能一日两日就被荡平。”决缡沉声道,“我们与诸国,来日方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