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嘉的心跳如鼓,她告诉自己要冷静,王级牧师对人体感知十分敏锐,要是她表现得太过紧张,宓茶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也会起疑。
然而,她越是告诉自己要冷静,心中便越不可抑止地想起了尧庆丰。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沈芙嘉在脑内地疯狂排查她和尧庆丰之间所有的互动。她想起她给尧庆丰带过礼物、刻意用暧昧的语调喊他丰君、和他握手、对他微笑……
白金色的楼梯不知何时在沈芙嘉眼中扭曲成了诡异的黑紫色,蔷薇的香气如有实质,化为了满是尖刺的黑色荆棘。
那些荆棘从花园侵入一楼,然后涌上二楼、三楼,追在沈芙嘉的脚后,冤魂般朝她追来。
她每故作柔情喊的一声“丰君”都会加重她的脚步,她每和尧庆丰含情脉脉的对视都化为了藤上的一根毒刺。
越是回忆,她的脚步就越沉重,越是回忆,荆棘的数量便越多。
密密麻麻的毒荆棘紧追不舍,一旦被卷入其中,上面的尖刺就会将沈芙嘉绞成肉泥。
短短两层楼走得沈芙嘉瞳孔放大、两鬓渗汗,每进行一次回忆,她心中都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警报——茶茶…茶茶到底知道了多少……
四周的空间扭曲、漆黑,唯有最高处宓茶的书房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暖光。
快一点…再快一点……
沈芙嘉几乎是在楼梯上跑了起来。
她要被追上了——她要坠落了——
砰——
没有敲门,她径直推开了书房的大门,书桌后审阅文件的宓茶一怔,错愕地与她四目相对。
她察觉到了沈芙嘉靠近,却没想到沈芙嘉会这么粗暴地破门而入。
“怎么了。”宓茶将文件放到一旁,从座位上起身,朝着沈芙嘉快步走去,“宴会上出事了么?”沈芙嘉从没这么粗鲁过
沈芙嘉张了张口,在看见宓茶的刹那,她身后的荆棘像是遇见了圣光的恶魔,尖叫着、扭动着,在神圣的光明里碎成了齑粉,彻底远离了沈芙嘉。
她狠狠松了一口气,眸中绽出了两分劫后余生的喜悦,可当宓茶靠近时,沈芙嘉陡然反应过来——
她才是那个会被圣光消灭的恶魔。
为了从圣女的光明荆棘下逃走,她径直撞入了圣女的怀中。
宓茶是如此地适合白色,这身洁白的旗袍像是由她的羽翼幻化出来的一般。
白色的旗袍配合着雪白的长发、乳白的玉镯,面前的女王温柔、高洁、神圣,她所拥有的一切特质,都令沈芙嘉绝望崩溃。
她悲哀地蹙眉,从宓茶身上挪开视线,无法直视这和她完全相反的光芒。
“我……我听说你准备种一年的白蔷薇……”
宓茶一顿,“你不喜欢么?”
沈芙嘉抿唇,她沉默地站立了许久,最后,反手锁上了大门。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抬眸,用一种凄楚复杂的目光看向了宓茶,哀求道,“我想听你说点特别的……”
这眼神震惊了宓茶。
面前的沈芙嘉仿佛是被暴雨淋湿的猫咪,耷拉耳朵,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
一瞬间,宓茶明白了沈芙嘉如此惶恐的原因。
她后悔了,她不该这么任性的……
聪慧如嘉嘉,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的想法。
是的,她是故意的。
当百里月向她提议在王宫里种芙蓉花为沈芙嘉庆生时,宓茶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她当然不会质疑沈芙嘉对她的爱,但她亦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嫉妒的情绪——或许这个词可以美化一下,称为“吃醋”。
尧庆丰在嘉嘉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座芙蓉园,让芙蓉仙子的名号传遍了全国;那她就要在嘉嘉生日的时候用蔷薇的味道遮去所有芙蓉的香气。
宓茶以为这不过是自己的一点小小的私心,并不会影响到什么,可当她看见此时的沈芙嘉时,便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自我感动。
这不是吃醋,这就是嫉妒,是再丑恶不过的想法,是会伤害到沈芙嘉的歹意。
身为牧师、身为沈芙嘉的伴侣,她怎能生起如此恶毒、自私的情绪……
在沈芙嘉凄楚的目光中,宓茶轻轻抬手,用一层白色的法光覆盖了房间,将内里的一切动静全部隔绝。
随后,她从左手的戒指里取出了一支能力锁,走向了沈芙嘉。
“虽然还是没法锁住王级,但它能封住我一半的能力。”她拉起沈芙嘉同样戴着戒指的左手,将针筒放入其中。
在沈芙嘉茫然的目光中,宓茶微抬下颚,双手解开了衣袍衣襟上的系扣。
她注视着沈芙嘉的眼睛,道,“[魅惑]我吧。”
这是沈芙嘉一直想要的,她不止一次展现过无法对宓茶使用[魅惑]的遗憾。
沈芙嘉愣怔地握着手中的针筒。
她只是需要宓茶的一句“我爱你”而已,只要宓茶说一句这样的爱语,她便能又一次安然、幸福地投入圣光,迎接消亡,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沈芙嘉握着针筒的手指开始发抖。
她应该马上把能力锁扔掉,告诉宓茶,她相信她、她们不需要这么做……
为宓茶注射能力锁、对她使用[魅惑]就坐实了她对宓茶的不信任,她不能让她们的感情埋下这样的裂痕……
她应该立刻扔掉这个东西,但身体违背了大脑,那些埋藏在她心中太久的恐慌令她手指僵硬,无法轻易舍弃这难得的机会。
这一针注射下去,她便能知道宓茶到底爱不爱她、宓茶到底是如何想她的……这是宓茶自己主动给她的机会,只要打下这一针,她就能彻底了解宓茶的内心。
在这之后,是进入天堂也好、跌入地狱也罢,不管如何,她都不必日夜担忧猜忌,被自我设想逼得走投无路、精神紧绷。
可一旦她这么做了,就是彻底向宓茶宣告——
她不信任她,她不信任她们之间的感情。
看出了她的挣扎,宓茶露出了些许微笑,这笑容带着安抚、宁静的效果,也带上了些许无奈。
她又往前迈了半步,握住了沈芙嘉颤抖的手,拉着她、刺入了自己的静脉。
药剂通过针管流入了宓茶的血液,很快,她感受到了晕眩和干涸,能力库的闸口被某种东西堵塞,她体内的能力流速立刻变得极其微弱缓慢
堵住闸口的塞子并不紧,王级中阶的宓茶在用力后或许可以挣破,但她没有这么做,她站在沈芙嘉面前,爱怜地注视着她的瞳孔。
沈芙嘉猛地回神,她将空掉的针筒远远丢开,捂着嘴不可置信地后退。
不…不……
她似乎是想哭泣,可慢慢的,那双桃花眼中充斥起了妖冶的桃粉色。
她痛苦着、后悔着,同时立刻使用了九级诅咒[魅惑]、四级[臣服]和三级的[彼岸花落]。
沈芙嘉开启了所有能开启的精神诅咒,她的情感和行为展现了巨大的矛盾,在毫不犹豫地开启诅咒的同一时刻,那桃妖似的眼中流下了一行清泪。
“百里觅茶……”她颤巍巍地捧上宓茶的脸颊,凝视着宓茶陷入空洞的双眼,“你爱我么…你爱沈芙嘉么……”
宓茶抬手,覆上了沈芙嘉抚摸她的手背,用没有起伏的语调、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爱你。”
沈芙嘉闭上了眼。
她后退了两步,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条黑色的choker,那下方坠着一颗宠物猫用的小圆铃,银色的铃铛随着沈芙嘉的动作沙沙作响,摇晃出了暧昧的铃音。
她反手佩戴至颈间,扯下了自己打理许久的繁复发辫。
接着,她捧起了宓茶的手,让宓茶的手指勾住了自己颈间的项圈、勾住了自己最脆弱的部位。
“为你自己开启最大限度的体能增幅。”
“是。”
宓茶的能力闸口被关闭了一半,但剩下的那一半增幅也足以让她达到八级攻科的力量和速度。
沈芙嘉眼中的桃红色愈浓,不自觉地流露出了迷离、氤氲。
她对着面无表情的宓茶,以乞求、渴望的口吻种下了诅咒:“随心所欲地……使用我。”
够了……只要有这句话就足够了,其他任何一切都不重要了……
剩下的那部分焦虑和疑问,她会用身体来体会。
褪去道德枷锁、褪去责任感,让宓茶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随心所欲地使用她,她便能从宓茶的动作里体会到她对她的真实感情。
沈芙嘉做好了疼痛流血的准备,也做好了直接被推开的准备,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宓茶对她身体最真实的反馈。
在沈芙嘉忐忑而期待的目光里,宓茶做出了动作。
她挪开了勾在沈芙嘉项圈上的手。
那只手绕到了沈芙嘉的颈后,穿过细密柔软的发丝,托住了沈芙嘉的后脑。
她闭上了那双空洞的黑眸,上身前倾,给了沈芙嘉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小心翼翼,怜爱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