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刑部的官员们纷纷趋利避害,闭口不言了,大太监压了压手,神色一正,严肃的说道。
“都坐下吧,桑泊湖案牵扯甚大,陛下重视程度比税银案更高,特命我为总督,督促你们办案。打更人来的正好,省的我回头再去找你们谈话了。”
这太监明显更偏向许七安,准确的说是打更人,怕是和魏渊有关系,许七安抱拳,返回座位。
宋廷风很会配合,跑上前拔出金牌,双手奉上,恭敬的说道。
“大人,您的金牌。”
许七安示威般的看了众人一眼,伸手接过,点点头说道。
“嗯!”
许七安把自己塑造成穷途末路的莽夫形象,能够解决接下来的很多问题,刑部和府衙的人再想争功,就得先掂量一下。他们需要面对的家伙,是个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的神经病。
至于这样后续会引来什么麻烦,许七安不管,一来是相信魏渊会替他遮风挡雨。二来办不成案子,他也不用管什么后续了,要么死,要么永远离开京城。
刘公公喝了口茶,环顾众人一眼,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三个衙门内部都有人失踪,这些失踪的人,极有可能是碟子,帮助贼人暗中偷运火药。诸位对这件事怎么看?”
刘公公喝了口水,招呼儿子更衣,换上了蟒袍,刚踏出门槛,忽然想到了什么。
“外城先不说,内城是要收取进城税的,守城的士卒会检查货物。皇城就更不可能了。火药那么显眼的东西,怎么偷运?”
寅时便在午门外等候的文武百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绵里藏针。
刘公公从袖子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元景帝的贴身大太监,手里拖着浮尘,走过来接了册子,恭恭敬敬递给元景帝。
京兆府尹算是三方人马中最弱势的了,率先开口道。
午门前,魏渊一袭青衣,茕茕孑立,和周边的文武百官格格不入。魏渊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当朝再没有比他权力更大的宦官,即使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手里握的权柄也不大。
许子圣站起身来,看向了许七安等人,笑着说道。
“许子圣吗,果然厉害,只是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下官确实有些收获!”
许七安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许子圣,他也曾经让司天监的褚采薇帮忙看过,只是并无出奇之处。
刘公公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再次看向了刑部官员,等待着他们的禀报。
许七安查到的所有限线索都断了,急的热锅上的蚂蚁,对案子的调查陷入僵局,毫无头绪,无奈之下,只能来到了武安侯府,前来向许子圣请教。
刘公公额头已经沁出冷汗了。他原以为陛下会满意,但看情况,似乎起了反作用?
“传令!”
“太康县令渎职,致大黄山周边灰户死伤数百人,革职,收押大牢,明年秋后处决。
许七安闻言大惊,瞬间就将所有线索连在了一起,激动的说道。
许七安点点头,他本来不想说的,因为刑部和府衙都是竞争对手,没道理把线索分享给这群狗东西。
刘公公身侧的一位宦官在奋笔疾书,似乎在做笔录,把众人的交谈记载下来,这是宦官常用的手段,打小报告。
“你也不用担心,你身上的气运有遮掩,很少有人可以看出异样!”
这种场合,如果说错一句话,就会被远景帝知晓,所以每个人说话都很谨慎,思索再三,才敢开口,免得被这死太监坑了。
刘公公脑袋低垂,细声细气,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元景帝怪责道,他扫了一眼刘公公,吓的对方身子一抖。元景帝把册子摔在一旁,语气没有情感,反而愈发渗人。
“刘公公,诸位大人,在下工部那边还有点事,先行告退了。”
“运送进来的不是火药,而是原材料,火药的原材料里,硫磺和木炭都不是珍贵的东西,尤其冬天,京城耗炭量非常可怕,这其中唯一的难点就是硝石,是大奉严格管制的物资!”
在场的官员不是傻子,虽然他们没听懂许子圣的话,许七安表现的很正常,但他几次三番的表情变化,不妨碍他们推测出许七安已经发现了重要线索。
大奉京城有大小衙门多大数百个,抛开那些没编制的吏员,以及军事体系的,单是吃官家饭的官员,就多达万人。这其中,能参加早朝的只有十分之一,而能进入金銮殿与皇帝直接对话的官员、勋贵、宗室,撑死也就一百多人。
许子圣并没有指点许七安,而是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头顶,眼眸深处有着清气升腾,一道浩大的王朝国运赫然映入眼帘,紫气浩瀚,如同云柱,直入云霄,看得许子圣一阵艳羡。
元景帝说完这些,眉头紧皱,盯着手里的册子,低声呢喃道。
许子圣对着刑部尚书和刘公公拱了拱手,随后迈开脚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刑部,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刘公公面色平静,居然丝毫不生气,他是元景帝身边的人,多少知晓一些许子圣的特殊地位,不敢在这位元景帝都感到忌惮的人面前耍威风。
许子圣安抚了许七安两句,随后端起茶杯,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许七安心中沉重,却也不在停留,这次前来拜访,不仅没有收获,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了,知道了自己身上有着古怪,让他忐忑不安。
“本府已经派人查过九位死者的家人,都还在京城,对于亲人的失踪毫不知情。本府推断,九人不是逃跑,而是被灭口了。”
两名大太监不自觉的放缓呼吸,既害怕惊扰陛下,也害怕触霉头。到最后,元景帝放下册子时,修道二十年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只有人间帝王的威严与凌厉。
问案情是假,元景帝这是要发脾气,刘公公一阵后怕,随后又是庆幸,心说幸好早有准备,幸好今日还真有所收获。
“我记得你们打更人衙门曾经在太康县境内发现了硝石矿,但被采集一空,疑似万妖国余孽所为,这个案子你好像就是经办人!”
“九位失踪者,三个宫里当差的,三个礼部的,三个大理寺的,他们要想将火药运泊桑湖,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可惜,许七安还是晚了一步,扑空了,周百户在祭祖大典当天就离开了京都城,不知去向了,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我等只是个文臣,桑泊湖案与我等无关。”
刘公公静静的听着许七安的推理,十分认真,一旁负责做笔录的小宦官,运笔如飞,越写越快。
许七安默不作声的旁听,既然留下来参加了会议,那么被扣押的人的用途就不大了。因为只要听刑部和府衙官员们的谈话,就能知道想知道的信息。
元景帝眉头一扬,重新拿起册子,继续往下看。看着看着,他紧锁的眉头,不自觉的舒展,眉宇间的急躁也慢慢敛去,竟看的专心致志。
“刘荣,朕派你督促案情,这都过来一天了,有什么收获啊?”
元景帝会怎么想?虽然共享了信息对许七安来说,有点亏,但功劳已经记在纸上了。
可刚才注意到小宦官做笔记,以及刑部和府衙众人没有顾虑的交流,许七安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打更人跟我走。”
“自然是因为桑泊湖案了,哎,多事之秋啊。今天陛下要发脾气了,尔等少触怒霉头。”
“知道了!”
“我记得皇室祭祖大典前一天,金吾卫一位小旗官被杀了吧?好像也是你们打更人接手的!”
许七安摇摇头,这也是他最困惑的地方,反驳道。
刘公公捏了捏眉心,满脑子的浆糊,没好气说道。
元景帝没打坐,也没办公,手里握着书卷,思绪却不在书里,瞥了一眼刘公公,语气极淡的开口道。
“陛下最近上朝愈发勤快了。”
众人相视一笑,与谁有关?当然是与京城五卫的统领有关,当然是与负责保卫京城与皇室的打更人有关。自然也就与打更人衙门的首领,魏渊魏青衣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