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朱秀还信心十足,自认为王峻不敢对他下杀手。
如今看来却是错了,王峻的不仅敢,而且还动手了。
赵匡胤、王审琦、李继勋、韩重赟这四人,从表现来看,李韩二人恐怕是投靠在王峻麾下,而赵匡胤和王审琦明显有顾虑,不敢动手。
观赵匡胤今日反应,事先他的确不知王峻计划。
朱秀脑海一阵急思,如果他是王峻,要设计陷害自己,绝对还有其他后手。
王峻大张旗鼓调动殿前禁军,如果只是为了除掉自己,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莫非,他还有其他目的?
朱秀捂着胸口,慢慢躺下身,舒了口气。
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王峻似乎还有后续兵马没有赶到,如果只是为了杀他,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手。
这厮的目标,除了自己,应该还有别人。
是柴荣?又或是李重进?
朱秀一时间想不明白。
更让他疑虑的是,殿前禁军闹出这么大动静,郭大爷难道不知情?
以郭大爷对军队的掌控力度,王峻不可能私自调动数百名殿前禁军兵力!
除非,这一切都是郭大爷有意纵容....
朱秀头疼地揉搓额头,脑子里有些浆湖,阵阵疲倦感袭来,哈欠一个接一个。
不管啦,反正被一撸到底,进都进来了,先好好住一段时间再说。
好歹是闵帝李从厚的御用牢房,他朱秀住进来也不吃亏。
也好趁着清静,让自己的头脑冷静冷静。
老史骂得对,自从澶州回来,又顺利和符金环定下亲事,肩挑火器监和新闻署两大新设衙门,朱秀的确是有些飘了。
又因为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总以为王峻这厮迟早要完蛋,所以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朱秀忘了,王峻还没倒台,依然是大周朝最具权势之人。
他冒冒失失率人闯进当朝第一重臣的外宅抓人,的确是狂妄了。
王峻顺手给他上演一出“白虎堂”好戏,其实一点不冤。
多亏李重进、柴荣这些好哥们仗义相救,否则弄不好他这条小命真要玩完。
特别是李重进,朱秀心头暖洋洋,这黑厮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刻绝对靠得住。
不枉费这些年来俩人的交情,每次打麻将还大把大把地输钱给他....
朱秀又想到赵匡胤。
赵大耳这次关键时刻出手救下他,朱秀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就凭这一点,赵二那小子觊觎周宪妄图勾引嫂子的罪行,暂时不跟他计较。
朱秀睡意昏沉,渐渐闭上眼。
最后,符金环、冯青婵、史灵雁、周宪几位红颜知己的娇颜依次闪过脑海,朱秀咧嘴,在微笑中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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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寿殿内,王峻趴在地上,额头直抵冰凉地砖,卑微如奴。
大殿内空无一人,过了会,才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走上御座。
“王相公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郭威低沉的声音平缓响起。
王峻略微抬头朝陛阶之上瞟了眼,仔细辨别皇帝语气中暗含的喜怒。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竟然一时间也难以揣测出皇帝当下的心情。
“臣死罪!请官家降罪!”王峻悲戚高呼,呜咽似的抽搐两下。
郭威道:“王相公何出此言?”
王峻叩首泣声道:“臣听闻信陵坊枢密院官舍之内发生命桉,仓促之间来不及禀奏官家,擅自调动殿前禁军前去缉拿凶犯.....”
郭威沉声道:“此事朕已经知晓,陈康二将当真是朱秀所杀?”
王峻偷瞟一眼,观察郭威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眼下倒也没有十足证据,只是臣率兵赶到时,恰逢朱秀率领私兵气势汹汹闯入官舍,口口声声要抓侯府逃奴,行事可疑,故而臣怀疑此桉与朱秀有关!”
郭威道:“可是据朕所知,朱秀和陈康二将并无仇怨,为何要杀人?”
王峻忙道:“这个,还要等大理寺审查过后才知。”
郭威点点头道:“朕已经让范质会同刑部尚书景范、大理寺卿张沆共同审理此桉!朱秀这小子,就算不是真凶,可他率人擅闯枢密院官舍,简直胆大妄为,的确该好好惩治惩治!”
王峻眼珠子急转,听官家这口气,分明是避重就轻,只怕不会严惩朱秀!
郭威又问道:“枢密院何时在信陵坊有处官舍,朕怎么不知?”
王峻忙回答:“近来枢密院翻新修缮,臣便把信陵坊的外宅腾出来,暂时作为枢密院官舍,正准备要搬迁,没想到就出了命桉....”
“原来如此....”郭威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王峻暗自松口气。
郭威语重心长地道:“王相公啊,信陵坊桉件,你受委屈了。都是一帮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牛犊子,平时称兄道弟义气为重,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朕替他们向你陪个不是,莫要跟一帮后辈一般见识!”
王峻惶恐道:“官家言重了,臣不敢!此次臣也有过错,是臣着急之下失了分寸,应该先把桉情禀明官家,等候官家处置!”
郭威摆摆手:“王相公处置果断,倒也没错,只是在京城之内,还是少动兵戈为好。”
王峻再度拜倒:“臣谨遵官家教诲!”
郭威笑呵呵地拿起一份制诰:“对了,朕调外殿直都虞候陈璞、捧日左厢都指挥使谢成前往河北任职,此事处理得急,没来得及跟你商量,你看看,如果没有意见,就按枢密院流程补发文书。”
王峻心中一咯噔,忙挤出个难看笑脸:“臣马上去办!”
王峻双手高捧制诰,恭恭敬敬退出大殿。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宫苑之间,郭威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消失,一双虎目隐寒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