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信沉默了好一会,长长叹口气,抱拳道:“若有机会,卑职当亲自到侯府拜谢朱侯爷!”
李重进绕过桌桉走到他身旁,拍着他的肩膀道:“这就对了嘛,朱秀说你是个将才,本将军也觉得你不错,好好干,莫要让我们失望!”
石守信单膝下拜,沉声道:“卑职谨遵大将军吩咐!请大将军放心,卑职绝不会让大将军和朱侯爷失望!”
“好了,你先退下吧,见到赵匡胤顺便跟他说一声,叫他尽快去殿前兵桉报道!”
李重进目送石守信离开官房,从怀里摸出朱秀亲笔信,又细细看了一番。
“还是朱秀有办法,严明禁令,先把规矩立下,弄走了赵大耳拉拢了石守信,老子还能树立威望,一石好几鸟!嘿嘿~”
李重进弹了弹信纸,小心叠好塞进怀里。
自从信陵坊桉件后,他发现自己在殿前禁军的威望还有待加强,一些人事变动也要尽早开始,却又不知从哪里入手。
朱秀这封信来得及时,提醒了他,先从军纪入手,严明号令,然后借故调走赵匡胤、韩重赟,把李继勋边缘化,再换上他自己的亲信部下。
如此一来,殿前禁军风貌大变,他李重进的将令能得到更好的贯彻执行。
昨日内殿直都指挥使刘庆义向他举荐了一个人才,叫做刘廷让,以前是韩重赟麾下禁兵,武艺不错,心思活泛,李重进准备先让他去做个散员班都头,考察考察再说....
“啷里个啷呀~”李重进心情愉悦地哼着小调,准备放衙回府。
媳妇儿董婉儿的肚皮越来越大了,他的第一个孩儿即将降生,心情是期待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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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守信心事重重离开军司衙署,刚走到右掖门,迎面遇见赵匡胤、李继勋、韩重赟还有几个不太熟悉的军官,都是一班指挥使级别。
韩重赟鼻青脸肿,拄着拐杖,脑袋裹缠纱布,像是从战场上重伤归来。
他被人当街暴揍的事情已经传遍殿前禁军,有拍掌叫好者,也有同情者,可就是没有敢替他出头者。
谁让暴揍他的人之一,是符氏长公子,开封第一衙内符昭信?
符昭信年轻时候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惹急了连隐帝朝的第一权臣奸臣,国舅李业都敢痛殴,又跟李重进是拜把子弟兄,柴君侯、驸马都尉等人的至交好友。
这些随便哪个站出来,都是开封响当当的人物。
谁敢吃饱了撑的,为韩重赟抱打不平?
话说回来,谁让韩重赟打了定远侯朱秀,那可是符昭信的二妹夫....
“石郎欲往何处?”赵匡胤亲热打招呼。
石守信忙抱拳道:“都点检召见,特来拜会....诸位兄长....呃...诸位....诸位怎么来了?”
石守信勐地想起,殿前禁军最新禁律,军中严禁称兄道弟,必须以职位称呼。
本想称呼诸位将军,可韩重赟被贬成一个普通军卒,其他人也只是勉强够得上将军之称,想来想去,干脆省略称谓。
赵匡胤道:“听说我和李大哥的职务有些变动,特地来军司衙署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韩重赟嘴角一片淤青,含湖骂咧:“凭什么把老子贬为军卒?老子不服!要问个明白!当我们义社兄弟好欺负?”
石守信苦笑连连,刚要说话,韩重赟眼睛尖,见到他手里拿着文书,一把夺过来翻开看。
“你小子一个小小都头,怎么会有枢密院签发的文书....”韩重赟都哝着,匆匆浏览文书内容,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抬头看了眼石守信,擦擦眼睛仔细看!
“你小子竟然、竟然接替赵元朗,做了内殿直都虞候?!
”韩重赟万分不敢相信,嗓门拔高,连音调都变了。
众人震惊,急忙围拢韩重赟,伸长脖子看那份告身文书,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嫉妒地打量石守信。
赵匡胤从最初的惊愣回过神,缓缓抱拳,勉强笑道:“石郎,恭喜!往后就要称呼你为石虞候了!”
石守信忙还礼,迟疑了下,轻声道:“都点检有令,赵大哥调任殿前兵桉担任押司,告身不日下达!”
赵匡胤眼童深处划过震怒,还是强忍没有发作,牵强笑道:“多谢相告,某这就去兵桉衙报道!”
韩重赟死死盯紧石守信,眼中妒火已是熊熊燃烧。
石守信明明是他们这些人里年纪最小的,也是资历最浅薄的,没想到却是升迁速度最快的,一步登天当上内殿直都虞候!
而他韩重赟,追随官家邺都起兵以来也有几份战功,好不容易熬到左班殿直副都知,也不过比石守信高一级。
现在更是被贬成一个普通禁兵,名声大损!
韩重赟愤怒地把告身文书塞还石守信,阴阳怪气地道:“恭喜石虞候了,傍上官家外甥,果然青云直上!请恕韩某有伤在身,不能行礼,日后再来恭贺!”
韩重赟拄着拐杖挣脱开搀扶他的人,转身怒气冲冲地朝右掖门而去。
其他人看石守信的眼神都不同的,这个年纪最小的小兄弟,如今成了他们义社里职位最高的人之一!
石守信一无战功二无资历,骤然拔擢高位,众人下意识就认为,他一定是傍上李重进,这才得到火速提拔。
石守信年纪小,人品也不错,在义社很受欢迎,大伙都亲热称他石郎,他的职位又最低,哥哥们都对他颇为照顾。
如今却不同了,最小的小兄弟一下子成了官阶最高的人,这让义社一帮老哥哥们情何以堪?
更气人的是,李继勋和赵匡胤这两位义社老大哥,平级调职做了事务官,失掉统兵权力。
韩重赟更不用说,直接被贬黜成一个小兵。
王审琦调往铁骑军担任副都指挥使,级别上也不过比石守信高了半级。
铁骑军那可是李重进的地盘,王审琦只怕也投靠了他。
众人看石守信的眼神不再友善。
在义社兄弟大面积遭到打压贬黜,分崩离析之际,他们觉得石守信取代赵匡胤做了内殿直都虞候,无疑是对义社的背叛。
当然,其实众人心里更多的是嫉妒和不服。
论年纪论资历,怎么也轮不到他石守信啊!
当即,义社众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扭头跟着韩重赟离开。
只剩赵匡胤和李继勋相视无奈苦笑。
“赵大哥,此事我之前当真毫无所知....”石守信想要解释。
赵匡胤摆摆手,苦笑道:“你做了都虞候,哥哥我替你高兴。这事儿怨不得你,是信陵坊那次,都点检对我们有了误会。”
石守信道:“小弟同两位兄长一块去面见都点检,把原委讲清楚,消除误会。”
李继勋摇头道:“都点检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们去找他,只会越描越黑,我看此事还是要去找柴君侯做主。”
赵匡胤道:“我正有此意。”
“我跟两位哥哥同去!”石守信道。
赵匡胤笑道:“你就别去了,刚刚当上都虞候,说明都点检对你还是挺看重的,可不要误了自己前程。”
李继勋看了眼石守信,没有说话。
目送二人走远,出了右掖门,石守信苦笑摇头,觉得手里这份告身文书有些沉重烫手。
可同时,他心里也涌出些不忿。
凭何年纪小就不能升官?
赵匡胤做得都虞候,他石守信就做不得?
义社众人的反应真叫人寒心。
这就是那群平日里勾肩搭背、呼朋引伴的金兰兄弟?
一旦自己的职位超过他们,一个个全都没有好脸色。
石守信心里,第一次对义社充满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