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室弟子,触及天雷损坏石碑,引起派内长老庄主掌门的注意。估计救世成立以来,这档子事第一次遇到。而罪魁祸首正拖着他的阿姐往外边挪了挪,见没人管他们,又挪了挪。
直至如谪仙般的男子,顿在跟前,叶沉不得已停下了步子。
救世校场内,众弟子同庄主行了个礼,各回各回,不嫌看热闹事大。
硝烟弥漫,一颗似血般鲜红,似冰般透亮的珠子从小师尊的胸膛里飞出,她看都没看一眼,将它拍向不远处站在碎石狼藉中站的一群人。冷若寒霜的目光扫到自己的兄长时,她反倒是露出一抹笑意。
随后,她的身子控制不住般向后倒去。
“唉你……”
从容被她这反应整不会了,他赶忙向前搀扶住,一只手顺其自然搭上了她的脉搏。原本就不悦的他,脸色更是沉得能够掐出水来。
叶沉不用猜都知,小师尊的经脉受创,加上方才又挖心取出血珠,就算是神,也受不住再三摧残身躯。
从冉内息大乱,几次三番想把手抽出,奈何看到从容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样,她沉默了,静候着兄长的数落。
旁侧的声响忽而戛然而止,他们静悄悄地用着古怪的眼神看向庄主和掌门。
从容气得脸色铁青,压低声音:“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掌门就能胡作非为了!七情六欲,无论废除哪一样,都极损修为,若是有人刻意害你,你这辈子就废了!”
“这……不还有你么,兄长。”从冉咳出血来慌忙抬手去擦,用干净的手拉扯了下从容的袖子。
“你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为了让他们进救世?”
从容歪头斜了叶沉一眼,那一掠而过的目光里,透着憎恶和轻视之色。
从冉杵在原地不作声。
至于叶沉,他像个哑巴不说话,舌头好像被千钧的巨石坠住了。望向上辈子纠缠不清的二人,看着那双早已洞悉一切又不得深陷其中痛苦挣扎的眸……
只能孤自远离,
方可脱离苦海。
从冉忍着喉间涌上的甘甜,神情落寞却眸色含光:“兄长,血珠一旦脱离人体,就不能再放回去,我收他为徒意义已决。但……兄长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须臾良久后。
“我哪一回反对过你了?”从容终是叹了口气,无奈的语气中掺了太多的宠溺,“你啊,跟咱爹一样,固执不可理喻……”
可这才是真实的她,而世人口中的高贵冷艳,翩若惊鸿,不过是她包裹在外边的一层伪装。
她轻笑一声:“那兄长可否收小沉的阿姐为徒?”
“……?”
救世庄主,无为道人早在七八百年前就不收徒了,他的修为高不可测,大抵是快到了飞升的程度,故而近几年潜心闭关修炼。
莫问红尘纷扰。
莫论闲事于世。
从冉看他那深思的神态活像一尊雕塑,又道:“就破一次例,不过分不过分。”
“不收。”从容淡道。
他感觉小妹被自个儿宠坏了,怎可破了自己几百年的规矩。何况像他这种不入凡尘多年的人,习惯了清净,要是弄来了个闹事精在他院里,别想有一刻安宁。
被拒绝的从冉也不气馁,她点了点头,说得一本正经:“是啊,不收,但做一个外门弟子可以的吧,就是需要你的特别照顾。”
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愁眉双锁,仿佛乌云密布,一对眼睛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从冉猝然心头一痛,绷不住的她把一大口鲜血呛出,晕了过去。
晕之前,还交代清楚了叶沉他们日后住在她那。
从容一僵:“行了,依你。”
他说完将从冉一把抱起,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白绫飞出,将叶婉和叶沉捆起,一并带走。
那地儿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弟子和拿着血珠的杨尘长老。他清咳了下嗓子,叫诸位都散了,此事已结束,莫再言论,他长袖一挥,碎石块收入锦囊袋里,草草收拾了下现场的狼藉,几人又回到长老院里。
至于谢一方,则是被从容安排到了别处去忙活。
—
在高空之上,叶沉体验了一把前所未有的刺激。耳旁北风怒号,像一匹脱缰的烈马卷着杂物在半空里肆虐,打到脸上像鞭子抽一样疼。
同样是御剑飞行,简直天壤之别。
叶沉有苦说不出,只一双幽怨的眼神盯着前面挺拔的身影。他承认,还是小师尊会照顾下他一点。
天边月色悄然而至,繁星点缀,银光洒下,成了种虚幻的美,风儿一吹,树梢沙沙作响,几片叶子飘落,被叶沉无情地踩在脚底下。
修真界,至他为帝后,何时这般清闲地再来赏花赏月赏美人,或许是从前玩腻了,到了后面……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也只放在了小师尊身上。
好似……
好似要不死不休,纠缠到底,哪怕恨也好,爱也好。
寒风忽而骤停,恍惚间,叶沉竟一时半会不知今夕是何夕。
从容冷冷一回头,目光冷如冰霜:“真搞不懂她是看上了你哪点,不惜落下病根收你为徒。”
叶沉一怔:好问题,我也想问小师尊为何执意要带我进救世。
这辈子他分明是想和任何人都划清关系!
“弟子也不知,但扶摇仙尊既收我为徒,便是我的荣幸。”他深吸口气,说了跟上辈子一样的话。
“荣幸。”
从容呢喃着这两个字,眼底泛起一层冷意。他转身踏进凉舟堂,健步如飞,推开房门把从冉轻轻放到床榻上。
还没给小妹盖好被子,就听到那混小子傻猪叫的声响:“哎哟——!别那么快,跟……跟不上。”
叶沉背着叶婉,行动有所不便,不然谁想大声喧哗。前世他因吵醒了小师尊而被罚抄三百遍救世的规矩,抄到手发软,抄到想吐血,现在让他到背一遍,都不在话下。
这时,他的后背被人一拍,打了个机灵,下意识抓着对方的手就要来个过肩摔,可惜,他的身板太小太弱不禁风,折腾了半天都没将人双脚离地。
那人无语道:“别看了,无为道人已经走了,他托我让你去师尊偏殿住下。”
叶沉回过头,看见谢一方抱着佩剑,剑尾挂了个红色绸缎,他额上有细微的汗水,多半是方才找了个空地撒气。
红绸舞剑,仙气飘飘。
修真界的花孔雀……
叶沉嘴角轻抽,捋了下心绪,道:“谢师兄,若没记错,偏殿是师尊的内院……我又怎可……”
“叫你住就住,哪来那么多屁话。”
“……”
他还是他,那个暴躁花哨的谢孔雀。
“好,多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