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热，冯远打了个哈欠，敲开这个位于办公大楼第三层，没有标牌的办公室。

“请进。”

冯远推门进去，“头儿。”

黑色办公桌上的文件堆成小山，一位身材魁梧壮硕的男人几乎被淹没其中，他发间有些许白头发，抬起头看见冯远，目光里满是看待自家儿子般的爱护。

冯远转身坐到沙发上。

罗明起身给冯远一边倒茶，一边说：“上级同意了你的转业申请，”他将杯子递到冯远手上，“但是会对你进行持续监控。”

“嗯，我明白。”冯远将杯子放回到茶几。

“小远，你其实可以和陆振川一样调到部队，毕竟你们本来就是国防军校的学生，可能那里更适合你们发展。”

“头儿，我怕……我这次走不出来了。”冯远戚然，双肩颓废的耷拉着。

罗明沉默，他相当于是看着这两个孩子成长起来的，虽然陆振川看上去更沉闷，但他知道，反而是冯远这孩子压抑的更多些，冯远和那些老同志一样，伪装训练久了，最后难以撕破那层皮。

“老张的行政警队正缺人……你要不要去试试？”他心疼这俩孩子，也知道现在最好的方法不是让他静养，而是替他找好另一个目标。

冯远的眉头仍然紧皱，右手在上衣口袋里掏着什么。

“嗯，这是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冯远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朝罗明递过去。

“……”

“好小子，欲擒故纵，你一直等着我呢？”

“不敢不敢，您老跟老张头儿关系好，那老头儿脾气暴，我可不敢去毛遂自荐，您说一句话顶我说一年。”冯远赶紧打哈哈狡辩。

“想让我帮你说话也行，”罗明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落实了，像咱这样的人，有些念想总是好的，不行的话就让你嫂子帮你物色。”

冯远嘿嘿一笑，明明是一眼看过去长身立玉的温吞君子，却显出莫名的桀骜气质来。

“不麻烦嫂子，我这浑身病，以后老了可要祸害人家姑娘了，还不如到七老八十的时候住到咱们单位敬老院。”

他说完，起身欲走。

“小远，”罗明忽然叫住他，“对不住，你还这么年轻。”

是啊，他十八岁从百万人的大考中间脱颖而出，进入军校，二十岁进入五十二监区隐姓埋名，两年卧底缉毒警，三年心理开释，紧接着又是三年卧底，他见证了无数死亡和痛苦后心如槁木，此时他还不到三十岁，满身伤病。

冯远呆立在原地，双肩下垂，背对着罗明挥了挥手，道：“来日方长。”

三年前，他还在幻想着和陆振川一样找到与自己契合的那个人，但现在，他已经不再奢求。

冯远掏出口袋里不久前刚买的手机，他的通讯录里只有两个人：陆振川和头儿，他按照记忆中的家里的电话拨过去，机械的声音回答说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

这个叫冯远的年轻人啊，三年前就死了，尸体顺着湄公河漂到了公海，不知道会不会有珊瑚从他的骨头上长出来。

“嗡嗡嗡，”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

电话接通，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字，那边略带苍老的声音已经不客气的吼起来：“冯远，听说你落到我手里了？”

“哈哈，”冯远挠头，暗想：“没想到您老的威慑力还是这么惊人啊。”

“张总，没想到头儿的消息这么快啊，我这就快马加鞭地去看您。”

“不用了，你来了也肯定没憋什么好屁，这边转手续还要一段时间，先给你两周的空窗期，两周后你过来适应适应，再确定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