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攻玉看她的神情知道她所言非虚,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眼灵柩,心里在想,兰花一般的蔚之,竟然有着怪物一样的兄妹。
随后他深深看了眼高雨芙,飞身消失在黑夜中。
高雨芙冷下脸,没了宛攻玉,她最后一丝少女的颜色也黯淡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重新跪在了蒲团上,继续往火盆里加纸钱。火光映在她凹陷苍白的脸上,从眼睛里勾出跳跃的怨恨、无助、悲痛。
父母在的时候她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姑,后来父母去世,她依旧是哥哥们千宠万爱的掌上明珠。
可是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她最亲的人亲手将心底的丑陋撕开给她看,为了权力地位金钱,杀了另一个她最亲的人。
那么她也就不在乎了,她会做那一把剑,将高家洗刷干净。
……
宛攻玉本来还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高雨芙联合别人做的局,给了他假地图然后瓮中捉鳖。他并没有完全依赖这张地图,但直到他进入了江岳甫的房间,这张地图上的位置都没有出错。
真是疯子。他暗道。
江府的守卫十分严密,但对于宛攻玉这样的江湖人士来说,官员的府邸终究会有很多漏洞,因为他们不了解武林人。
宛攻玉的轻功不是一等一的,但潜行的功力很强,所以不算意外,他到达了江岳甫的院子。
几根毒针,解决了门口守夜的侍卫,简单到宛攻玉都觉得难以置信。
或许这是一个圈套,他难免思虑这一点。
但是他还是推开了窗户,像鱼一样滑了进去。
黑暗中突然传来几声细微的笑,宛攻玉的惊讶从头顶迅速窜到脚心,原来房中的人根本没睡,而是坐在软塌上。
而他完全没有察觉!
他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这个人比自己还厉害!
但下一刻,一根短小的蜡烛燃起,照亮了榻上之人的半张脸。
垂垂老矣,满脸的疲倦。
宛攻玉反而不似方才那般紧张,因为他看见老人的下半身,空空如也。
他没有双腿。
这样纵使内力深厚也构不成什么实际的威胁,甚至可以让宛攻玉放心地同他聊几句,解答自己的疑惑。
“我知道今晚你会来。”老人神态从容,声音苍老但是很清晰,言语中带着长者特有的关怀和慈爱。
宛攻玉不领情,他抽出渌水剑,冷冷地站在那,听他说完并不接茬,而是问:“你知道我是谁?”
老人轻笑,看着他在微弱的烛光中若隐若现的半张脸:“你的容貌是令世人都为之赞叹的,就算我没有见过,也听说过。能值得那般赞美的只有你了,宛公子。”
他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宛攻玉接话,但后者并未开口,他便继续道:“我的猜测就像你的猜测一样准,我就是江岳甫,没有必要隐瞒。今晚的局面是我预料到的。”
“是你逼死了高蔚之?”
“我没有逼死他,是他的兄长逼死他的。我只是一个借口罢了。高栾之一直嫉妒高蔚之,他害怕这个优秀的弟弟抢了自己的东西。家产、家主、在妹妹心中的重要性,这些才是逼死高蔚之的凶器。实际上我非常喜欢二公子,听说他死了我还难过了一阵子。”
江岳甫缓慢地说着,就像是一个垂暮老人向自己的孙子说一件年代久远的往事。宛攻玉却听得怒不可遏,举剑走近他,拼命忍住砍了他的冲动,咬牙道:“江相年纪大了,虚伪的境界都和一般人不同。”
“等你到了我这么大的年纪,就能明白了。”江岳甫丝毫不畏惧他的长剑,还是淡笑着说话。
“那么江相又为何对我赶尽杀绝?你故意组织那些二流货色围攻我,让蝉影剑上藏雨山,污蔑我杀顾琪,我不知和你结了什么仇恨?你甚至都不认识我!”
“我恨你与我认不认识你没有关系。”江岳甫表情冷了下来,终于不笑了。
“为什么?”
江岳甫抬头去看他,容貌绝美连顾琪都要逊色三分,从前他没有见过就已恨之入骨,如今见上了发觉恨意更浓。
他叹了口气,咽下所有的愤怒和恨意,勉强说道:“因为月优,你杀了她,抢走了她的一切。我曾经发过誓,会毁掉一切伤害过她的人。”
月优?宛攻玉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陈月优,一个被封印了很久的名字。宛攻玉恨这个名字,一听到它,就像是被凭空一只血色的大手拉近粘稠的恶臭中。每一个血淋淋的低声教导,对着他露出的痴狂的笑,黑夜里冰冷的怀抱,光是回想就足以让他发疯!
老山主,被他打成一滩肉泥最后被杨勤勤一剑杀死的女人。
他回过神来,觉得一切都充满讽刺和捉弄。江岳甫这般逼杀自己,是因为陈月优?
“怎么?难道你们还有一段年轻的刻骨铭心死去活来的爱情往事?”宛攻玉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