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死亡一千次,也诞生一千次,
我离幸福的路程还很漫长。”
凯厄斯念诗的语调不如他平时说话那么冷清,也没有歌剧演员那样抑扬顿挫,就像耳边奏响的一首安夜曲,或是月光下潺潺的溪流,平静中夹杂着淡然的思绪,却意外地有感染力。菲奥娜早就翻过一遍书,过目不忘的记忆让她发现凯厄斯跳过了歌颂祖国和批判教会的诗篇,只把彼特拉克对劳拉的情诗挑出来念。菲奥娜的睡意早就被扔到了南极洲,她美滋滋地抱着美男听他念情诗,情诗里柏拉图式的思恋和不可得的悲伤被她统统过滤掉,只余下那点甜蜜在耳边低徊。
《歌集》翻到快一半的时候,凯厄斯停了下来,“听够了吗?”他问道,却看见怀里的菲奥娜正闭着眼睛,挤在他的颈窝处,清浅的呼吸打在皮肤上,把那一块冰雪都几乎捂热了。
实际上菲奥娜并没有睡着,闭着眼睛让凯厄斯的声线更加突兀,就像是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奏响的小提琴曲,拨动着她的心弦。菲奥娜感到凯厄斯轻柔地把她的四肢摊开,让她用一种更舒适的姿势躺着,然后拉过薄被盖在身上。
“没听够,永远都听不够。”菲奥娜笑着说,凯厄斯却丝毫没有被捉弄后的气恼,他吻着菲奥娜的头发说,“你以后可以慢慢听。”
“我睡着后,你都在干什么?”菲奥娜有些好奇地问,她知道凯厄斯每天晚上都会看着她陷入睡眠,但他总不可能就那样看一晚上吧?
“沉思和回忆。你睡着后非常有趣,当然,我指的不是你那粗鲁的睡姿,”凯厄斯看着菲奥娜愈加好奇的眼神补充道,“如果我不抱着你,你就会从床的一边滚到另一边,然后重复几个来回,但你从来不会滚下去。”凯厄斯听起来有点遗憾,好像菲奥娜滚下床能给他提供不少乐趣似的。
“你总会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非常奇妙,它们具有很强大吸引力和感染力,就好像我也身入其中。”凯厄斯的手指抵在额头,唇角上勾,像是回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菲奥娜明白了,凯厄斯就是典型的嘴嫌体正直,一边嫌弃她睡觉时间长,一边又沉浸在她的梦境里,“是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你需要补充一点常识,你做梦的时间只占一小部分,其他时间都在深度睡眠中,我们的联系通常只能维持几分钟到一个小时。”
“好吧,反正今晚你是享受不到了,我今晚不准备睡觉。”菲奥娜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我们去夜游吧,我还没见过晚上的普奥利宫殿呢。”
“我不认为它和白天有什么不同。”凯厄斯说道,看到菲奥娜一副坚定的神情还是妥协了。
黑夜的塔楼的确没有什么好逛的,它和白天一样寂静冷清,而且它太窄小了,菲奥娜想象中的古堡惊魂事件发生在有着蜿蜒楼梯和密集房间的地方,一些人物绘画和雕塑在黑暗中也可以起到渲染恐怖气氛的作用。她准备去主建筑看看,那里的空间足够容纳她所有的幻想,如果能遇见简和亚力克,她的恐怖故事就更丰满了。
主建筑正如菲奥娜期待的那样黑暗阴冷,即使无孔不入的带着暖意的风也没有将这座大型坟墓烘暖,走廊里没有灯,甚至没有一丝蜡烛的光亮——黑夜对吸血鬼的视力毫无阻碍,他们是黑暗的宠儿。走廊两旁的画像,在白天的时候阳光照射下,画像上的人物仅仅显得冷寂,但当光线全部散去后,就像是恶魔脱掉了慈善的面纱,现出了真正的面目,看起来有种阴森森的诡异感,菲奥娜感到有个穿着连衫长裙的妙龄少女向她露出了猎食般的狰狞笑容,她血红的眼睛和森白的牙齿好似在黑暗中发着光,一颗小尖牙搭在下唇上。
突然,一道黑影和菲奥娜擦肩而过,她下意识地贴在凯厄斯身上,紧紧地攥住他的手臂。
“怕了?”凯厄斯的嗤笑声从头顶传来,但他还是把菲奥娜拢在了怀里,“那是莱纳斯,看来阿罗给了他一个紧迫的任务。”他若有所思地说。
好吧,即使没有简和亚力克,其他吸血鬼也能轻易组成一部恐怖电影。
“她是谁?”菲奥娜指着那个少女画像问道。
“海伦·巴拉克,死于沃尔图里与罗马尼亚族群的战争,她在简和亚力克之前,曾是阿罗的掌上明珠,她的火能瞬间将一个吸血鬼灰飞烟灭。”凯厄斯回答,“但更享受吸血鬼一点点被火焰吞噬的嚎叫。”
菲奥娜有些毛骨悚然地后退了一步,目光正好和另一幅画像上的女孩对上,“这个呢?”她颇有兴趣地问,这个女孩的眼神没有海伦那么野蛮狰狞,看起来只是有些冷漠,即使她的打扮比海伦更诡异,为她作画的画手一定技艺高超,才没有把她的烟熏妆画成熊猫眼。她的黑发堪堪长到下颌处,眼尾上挑,像是一朵充满诱惑又而危险的罂粟花。
“翠丝特·科斯塔。没有特异能力,但非常危险,她一个人屠杀了南非的迪德里希斯家族,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起因是马雷·迪德里希斯调戏了她。”凯厄斯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回荡。
菲奥娜咽了口口水,墙上的每一只吸血鬼似乎都曾经战功赫赫,即使他们已经被挂在了墙上,但沃尔图里肯定有一个族谱什么的记载着他们的事迹,说不定还会经常拿出来给新人做榜样。
“凯厄斯和菲奥娜,”阿罗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他欣喜地叫到,迅速闪到凯厄斯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怕他跑掉一样,“我们刚刚确定了混血儿法规的第五条,它们还需要完善,当然,这是你擅长的部分。”
“马库斯还在会议厅等着我们,来吧,宴会的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阿罗不容拒绝地拉起凯厄斯和菲奥娜。
没有什么比长老议事更为枯燥的了,他们一直处在一种引经据典的辩驳当中,一条法律的设立和修改往往需要牵扯到其他的法条和案例。凯厄斯总是倾向于用严刑酷法来对付违规者,马库斯相对比较温和,阿罗则一直在试图给法律留下足够的空隙来让他进行圆滑的钻营。
后半夜菲奥娜几乎是强撑着挨过去的,如果不是立了一个通宵的flag,她估计早就躺在了会议室的地板上,为了精神不松懈,她一直看着凯厄斯,就像看着一个行走的清凉油,弄得凯厄斯有些心不在焉起来,阿罗意识到这一点后就强硬地把菲奥娜的视线给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