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大漠,齐元两军交战数载,齐以微弱之势击退元兵。
百万大军,归者三四千。
茫茫的雪漠中猛然擎出一抹红色,红色的下方是黑压压的人。
为首的人一身银灰铠甲,乌发被一缕红绳束起,眉头紧锁,神色坚毅,脸颊上的鲜血凭空给人添了肃杀之气。
那女子的眼睫上覆着雪,扯起嘴角笑着说道:“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和大部队会师。”
这句话,她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好!”
队伍里突然有人这样叫了一声。
像是受到了感染一般,将士们突然齐声应好。
看着那个扛旗的小兵将将棋插在雪地里,不断地喘息着,熙宁跃下马接过了那旗,只准备拍拍那孩子的肩膀的时候,那个小兵却直直地倒在了雪地里。
“公主!”
有将士想要冲过来,却被熙宁喝住。
熙宁将旗帜丢在一边,将那个小兵翻过身来,那小兵脸上灰败无光,有些地方已经冻出血窟,熙宁鬼使神差地去探他腰间系着的干粮包。
里面全是石块。
熙宁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那个坑,甚至都不是完整的人形,眼泪不自觉地溢了出来,问道:“多久了,你们告诉我多久了。”
队伍中无一人应话。
熙宁仰起头来,紧绷着下颚,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偌大的雪漠里只有一个自己。
熙宁跪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裹在了小兵的身上,用手刨了雪覆盖住那个小小的身躯。
一众人沉默地站着,仿佛是在为那个死去的小兵默哀,像是为死去的千千万万同胞默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熙宁站起来,膝盖生疼,她看向自己那匹通体乌黑的宝马。那马儿看着主人朝着自己走过来,快活地向天嘶鸣。
有个人似乎预料到了熙宁要做什么,大喊道:“公主,万万不可,您是千金之躯啊!”
可是已经迟了,熙宁抱住了那马的脖子,轻轻的抚摸着,紧接着一股热血顺着她的手滴在雪里。
熙宁看向队伍,苦笑道:“千金之躯又如何?本宫连自己的兵都护不住。”
熙宁转过身去,说道:“传我命令,所有人分食一块马肉,不可哗乱,违者军法处置。”
此令既下,却无一人遵守。
这马是已战死的国舅爷最爱的马匹,他们怎敢动作。
熙宁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动静,竟然直接转过身来,跪在了地上,“算我求你们,求你们……”
豆大的泪珠砸在了雪里,熙宁将头扣下埋在雪地里,嘶吼一声:“我求你们吃啊!”
“我求你们啊!”
熙宁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面前身着盔甲的军队,终是将手中捧着的酒盏一饮而尽掷在地上。
宏光三年,她着战袍出征北元,明泰二年,依旧是那身战甲,只是剑指……自家人。
熙宁跨上马匹,强压住心中的难受,吩咐道:“一军二军同本宫赶往芳城,其余将士每人背负两人份粮食在后行走,务必快速。”
明王乾敏虽是熙宁庶兄,然一直与宏光帝关系亲厚,可终究是帝王之子,难免引得人猜忌,宏光帝即位之后暂且算是顾念手足之情,将他远封宁州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