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下午有两节物理课连上。
午休刚过,半个班的人还趴着没起来,她也像没看见一样,自顾自讲着,声音也细细弱弱的,催眠效果非常好。
物理老师是一位文静瘦弱的女老师,她把课上成了独角戏,仿佛面对的不是一群学生,而是一屋子空气。
今天的课程是分子热运动和能量守恒。
老师第一节课讲课,第二节课让他们自习做作业。
27班学生习惯了这种模式,保持安静,各做各的吃零食、看小说、轻声讲小话,除了第一排的几个学生外,总之不会有人真的去写。
鹿行吟认真写了起来。
陈圆圆惊呆了;“小学霸,你真是来学习的啊”
鹿行吟轻轻说“啊,那不然呢”
他认真地看着陈圆圆,神态有疑惑,带着某种澄澈的坦然。
陈圆圆快笑死了“大哥,这个班没人学习的,咱们学校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什么叫鹰才中学附属中学,你知不知道放为哥说孙校长打算把青墨从官民合办学校转成纯私立学校,以后就当成隔壁鹰才的后备生源库,专开一个复读学校。我们这一届早就被放弃了,你想在这里好好学习,没可能的。”
曲娇拖长了音调,很社会地说“不仅是鹰才中学附属中学,还是怀孕率比升学率高操,我上次就听见隔壁学校有女生这么说咱们,下次见到了老娘要扇死她们。”
鹿行吟认真想了下“但是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两条路,一条是回到他那个终日灯光昏黄的小修理铺,另一条是按照霍家给他的安排念书、高考。
如今的这条路,已经是原来的他所求之不得的。
曲娇看他的样子,摇摇头“算了,放为哥说得没错,你看着就是一板一眼的好学生,跟孟从舟和蔡静一个样。陈圆圆你跟他说什么呢,别打扰他了。”
陈圆圆吐槽说“提那俩干什么,他们就没看起过我们这些差生,都在一个班,他们两个就是学习用功一点,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算什么”
接着又深情地说“还是我的小同桌可爱。”
鹿行吟不动如山,接着写题。
这是后面这堆学生新发现的乐趣之一调戏鹿行吟。
他脾气很好,永远是安静温和的样子,不会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鹿行吟来了两天,身后的位置总是空着的,除了他刚到班上见的那一面,之后顾放为居然都一直没再出现过。
第二天早自习出了一点小事,蔡静哭了,孟从舟跟班上另外一个男生动了手。
起因是自习默写时她觉得后边几个男生讲下流笑话的声音太大,于是去了走廊背书。
没料到这个举动反而还让其中一个男生惦记上了这男生叫沈怒,一向是个班霸,借着去厕所放水的理由,路过走廊时直接把蔡静放在上面的课本全部推了下去
“怎么着,觉得老子们说话声音太大了觉得太、大、了,你就说啊。”
沈怒恶劣地笑着,来围观的男生听了这句话,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都是27班的,清高个什么劲儿呢你有本事学习好还跟我们一个班哈”
鹿行吟听见动静,回头就看到班长孟从舟直接冲了出去,打成一团。
因为早自习的事,27班今天课间都静悄悄的。
没人爱管闲事,更因为沈怒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下课后学生们倒水都刻意避开第一排的位置,如同自发的孤立一样,把孟从舟和蔡静当成空气人。
鹿行吟像是没有察觉到班上这种氛围似的,下课了去找孟从舟和蔡静,询问了一下“我刚来,落了一个月的课,可以借一下你们的教材看一下进度,补一下笔记吗”
高中教材有一个好处,同时也是坏处的是,每一科的内容版块相对都比较分散独立。
很多内容,鹿行吟不需要高一的基础就能够迅速补上,也能迅速跟上课程进度。
目前考试也更偏向于新知识考察,所以他现在需要补追上的,相当于只有他落下的一个月的内容而已。
蔡静犹豫了一下,倒是孟从舟自己还鼻青脸肿的,很爽快地把笔记本和课本都给了他。
鹿行吟花了两节晚自习的时间确定了各科进度,标记了每门作业和练习册的题目,随后就将笔记和课本还给了孟从舟。
回到宿舍,鹿行吟开始背诵语文和英语。
数学、物理两科对于他来说好补,但语文、英语、生物三科却实打实地需要进行大量的基础记忆。
冬桐市小学不开设英语课,鹿行吟直到初二才真正算是接触过英语。他的初中英语老师一口川陕英语,鹿行吟也被带成了这种口音,今天英语课点他读课文还闹了个笑话。
于是音标也要从头学。
这年网课还不发达,鹿行吟只能用翻译软件一个一个地搜索音标和单词,矫正自己的读音。
青墨七中十一点准时断电,断电后,鹿行吟打开白天充好电的小台灯,继续对照手机搜索、查询学习资料。
等到小台灯暗下来的时候,鹿行吟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凌晨两点了。
宿舍隔音不好,隔着墙还能听见隔壁兄弟打呼噜的声音,鹿行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上床睡了。
他认床,睡眠浅,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梦中都是冬桐市那个小城的幻影,鹿奶奶早起摸黑烧水的画面,咕噜的水汽和静夜的虫鸣,将他的童年与少年一分为二。
而梦中他看见那道分开的伤痕下,是一块金牌。
早自习时间是六点五十,鹿行吟六点就醒了,无法入睡,干脆起床。
深秋的凌晨,藏青的天上还挂着星星,草地一片茫茫白色,以为是霜,走进了一看才知道是雾。
这个时候别说27班,就连阳光班学生也没有起这么早的。教学楼黑沉沉的一片。
班上却亮着灯。远远地看,开灯的人很节省,或许是知道这个时候来人不多,于是只开了教室一半的灯。
鹿行吟以为是孟从舟或者蔡静,推开教室门一看,却看见第一排的位置是空的。
最后一排靠门的地方,赫然是消失了两天的顾放为。
张扬漂亮的少年垂着眼,戴着极细的金边眼镜,比起上次见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居然显出了几分沉稳,还有几分近于冷酷的冷静。
只是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像是有些睡眠不足,苍白的憔悴。
顾放为认真地执笔,看着草稿纸上的东西。草稿纸上凌乱写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算式和方程,让人头晕眼花。
听见推门声,他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