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金銮是金玉养大的娇娇儿,怎么看不出这薄绿的琉璃盏是江妃殿中最值钱的物件。
她就是知道才故意摔的,还想让岳贵妃赔,想得美。
这下好了,千两银子的盏没了,梨汤也没了,江妃脸色白中带青,青中显黑,很是精彩,岳金銮高兴都来不及。
“不用姑母赔,我自己赔好了,姑母教过我,做错了事,要敢作敢当!”岳金銮凝肃小脸,时刻不忘口头宣传岳贵妃的教养之道。
江妃怀疑得斜了她一眼。
这小丫头骗子也就比书案高上那么一点点,能有什么钱。
然而江妃很快便转了想法,岳金銮头上戴的、身上挂的、脚下踩的,无一不是精工细作的宝物。
光她心口那块玉质长命锁上垂的小玉铃,那等成色工艺,一颗放在外面都得卖不少钱,凑个千两好似也不是问题。
想想也是,这岳家的宝贝疙瘩都要教人养痴了,年底的利是包,就是皇帝与太后给的都能收到手软。
她难堪的脸色恢复不少,手指在袖子里掐了一会,衡量了一下到底打算开口要多少。
岳金銮已经从荷包里摸出一大把铜板,放在了茶几上。
她笑得天真无邪,露出若隐若现的小犬牙,白的发光,“娘娘,都给你,不用找我钱啦!”
江妃看着那堆色泽黯淡的铜板,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打了两巴掌。
江妃:“就这?”
岳金銮细声细气道:“这些钱在宫外能买好些个盏子呢,娘娘若是出不去,我让人买了送过来,什么颜色花样的都有,可好看了,娘娘一天用一个,一年都用不完!”
其实都不用买。她能给江妃用泥巴捏上百十个。
江妃气得额角抽搐,“岳金銮,你可真是、你可真是——”
岳金銮茫然地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怯怯得问,“太子哥哥,江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江妃因生病而体态消瘦,颧骨高耸,平时一向装得贤惠,温着脸也就罢了,突然生气犯怒,眼珠子活像是要凸出来,法令纹也现了形,看上去异常刻薄狰狞。
太子第一回见他知书达理的小姨这样,身子亦是
僵了一下,低头道:“……阿柿,你给的铜板,的确略少了一些。”
明眼人都知道那琉璃盏的价值。
岳金銮小包子脸扁了扁,从荷包里又摸出一点碎银,推到茶几上,眼泪打着转,可怜的要命,“最后一点了,真的没有了。”
太子:……
太子:算了,也不能强求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知道价值为何物。
江妃大怒:“呕——”
她狂咳一阵,像是要把肺都吐出来似的。
江妃有咳疾,一犯怒便咳个不停,咳多了便想呕。
着实把在场的三个小辈都吓住了,连太子在内,全部皱眉往后退了退。
江妃咳嗽也不知道用个东西挡着,唾液乱飞,岳金銮忍着嫌弃从怀里掏出一沓面纱,分给在场众人。
这面纱是她来清心殿之前去太医院要的。
不然江妃咳那么凶,万一咳到她脸上染了病,她找谁哭诉去。
太子赶忙戴上,闻到面纱上淡淡的药香,憋的发紫的脸终于长舒一口气,“多谢阿柿。”
岳金銮走到脸绿的快变质的江妃面前,小手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沓更别致独特的面纱,递给她,“娘娘你也戴上吧,你才是最需要的人。”
这这沓面纱上绣着上面绣着老树开花、枯木逢春的图样。
不是讽刺是什么?
江妃定睛一看,怒急攻心,彻底“哇”得一声吐了出来,鹊枝连忙找东西为她接住。
她素有胃病,又消化不良,即便有面纱遮掩,众人还是能闻到那股来自地狱一般的味道。
太子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忍得非常辛苦,秦珩也快不行了。
岳金銮离江妃最近,差点窒息过去,她玩命似的往外跑,正好撞见从偏殿出来的江犁雨。
江犁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猛地闻到那股味儿,也干呕了一声。
太子脸色古怪,抬手搭在鼻子上,看着她的目光更复杂了。
好在只是干呕了一下,岳金銮已经没功夫搭理她了,一头扎进殿外的新鲜空气里大口呼吸。
江犁雨一看江妃吐的快不省人事了,呜咽着扑了上去,屏住呼吸摇晃着江妃的身子,“姑母你怎么了!”
江妃想说话,可压根不能开口,“我……呕!”
江犁雨抓起江妃
身上散落的面纱,看清楚上面老树开花的图样,眼睛都红了,“这是谁的东西!”
鹊枝艰难道:“是宝宁郡主送给娘娘的面纱。”
江犁雨恨恨看向殿外的岳金銮,哭着向太子控诉道:“她是故意的,太子表哥,她是故意要害姑母犯病!”
太子这会被熏的眼睛都疼,和秦珩互相扶持着走出殿门,看都不想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