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前夕,岳贵妃同宫中的嫔妃一道采鲜花,蒸花糕。
福寿宫出了事儿。
福寿宫是太后寝宫,太后素有哮喘,一到春日柳絮飞、花粉浓的日子便死去活来。
太后宫中的花花草草一到春日都要剪秃的,别宫春花烂漫,福寿宫便冷清的跟冬天一般。
岳金銮这阵子在练习祭花神的仪式,宫里只得她一个小姑娘,花朝节又是女儿节,自然几乎是为她一人办的了。
她身上都是花粉,不好去探望太后,却听见宫里有人传言,三皇子秦恕上回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被太后留下了。
太后不太喜欢小孩子,嫌他们闹腾,几个皇子打从生下来起就没被太后正眼看过,三皇子更别提了。
一年都见不到太后几回。
说来奇怪,那日秦恕去请安,太后喝了药正要歇息,想打发他走,突然闻见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像花香又像药香,让哮喘的太后闻着舒服不少,留下秦恕作伴,居然一整天都没发作过。
打那以后,秦恕便成了福寿宫的常客。
宫人一时都谣传秦恕被花神附身了,否则怎么在花朝节前夕,身上有了股香气,能让太后娘娘都青睐?
岳金銮也觉得奇怪。
花神附体那肯定不可能,花神是女子,好歹是个神,私生活也不至于这么混乱,不分性别上秦恕的身。
她记得,秦恕身上是有股清淡好闻的香气,可那是皂角香——
太后不会是有独特癖好,喜欢皂角味吧?
这也太那个了。
岳金銮满身花粉,不敢进福寿宫,便天天趴在福寿宫门口蹲人。
太后近来很看重秦恕,天天要这位乖孙陪着,直到夜里一道用膳过后才放人。
那会岳金銮都等睡着了,故而也没蹲到。
她锲而不舍,终于等到秦恕白日从福寿宫出来,提着裙子,小碎步跟上他的身影。
她鬼鬼祟祟的用鼻子嗅了好久。
可能是因为人傻,没有发觉地上的影子已经出卖了她的行踪。
好几次,秦恕都险些踩着她的影子,幸而留神避开了。
他不舍得踩她的影子。
岳金銮闻了半天也没闻着味儿,摸了摸鼻尖。
秦恕见她步
子慢了下来,驻足等了一会,回头道:“离那么远怎么能闻见,过来闻?”
岳金銮被抓了个正着,黑白分明的乌珠迟迟一转,负手来到秦恕跟前,“谁说我要闻了,胡说八道!”
她轻咳,尔后悄悄牵住秦恕的衣袖,低头仔细闻了闻,“有香味吗?”
抬头,见秦恕含着笑意淡淡看她,漆沉的瞳仁里有一个小小的她,他道:“你再闻闻?”
岳金銮看了下四周,小手搭在秦恕胸前把他推到墙上,皱着眉头认真从他腰上的挂件开始,一路闻到他下唇。
鼻尖离他薄唇仅有一丝距离时,岳金銮移开了,“骗人,一点也不香!”
秦恕低沉道:“不是,是你身上太香了。”
眉寿殿晒着不少鲜花以待蒸糕,岳金銮又日日簪花练习祭花神,连肌肤都浸了花香,整个就是一小香人,远远儿便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
岳金銮恍然大悟,“那你身上的香味怎么来的,太后娘娘这么喜欢,是什么味道?”
秦恕不答,牵着她回了常宁殿。
殿中的书案上摆着一筐晒干的白色花瓣,凑近了闻,才依稀能闻到一丝极淡雅的清香,宛如木质,又似沉檀,但又比那两种味道要更清冽。
秦恕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小布包,展开放在桌上,里面放着的就是桌上的白花。
那香气太淡了,岳金銮一恍神便闻不见了。
“这是什么?”
“橘红花。”秦恕淡淡道:“可入药,上回出宫时买的,太后娘娘的药中也有这味,不过是取其果实,用的橘红果。”
他取过橘红花用沸水冲开,端给岳金銮。
岳金銮低头一嗅,花香被热水泡的浓了几倍,清晰多了。
秦恕道:“尝尝?化痰止咳。”
岳金銮尝了尝,水太烫了,吸溜一声,舌尖伸出去又吓了回来,根本没抿到味儿,“你是故意的?”
故意将花晒干藏在衣袖里,去福寿宫博取太后欢心。
秦恕没有否认,“福寿宫没有花草,也不可熏香,空气清淡无味,橘红花的香气便恰好被太后娘娘闻见了。”
岳金銮信他个鬼。
什么恰好,什么意外——全都是他蓄意为之。
太后哮喘,春日最为严重,嫔妃皇子寸步都不敢进福
寿宫,也只有秦恕敢铤而走险。
不愧是她看好的黑马!聪明!
岳金銮想着,脱口而出,“你这个小机灵鬼!”
秦恕眉尖轻动:……?
他慢慢重复,“小机灵鬼?”
岳金銮:“……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我是夸你,小聪明蛋。”
秦恕:“小聪明蛋?”
岳金銮:……似乎还是不太对劲。
小机灵鬼和小聪明蛋这两个称呼,怎么听都不太符合秦恕,到底是要当皇帝的人,怎么能用这么小家子气的称呼。
还是玉面修罗更合适!
她咬着拇指思考要怎么夸他好,秦恕已试了试杯中水温,将温凉的水递给了她,“喝吧,小粘人精。”
岳金銮茫然,“小粘人精?”
秦恕抬起手,指尖扫过岳金銮眉骨,在她眉心轻叩,“日日要和我在一起,不是小粘人精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