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来到近前,其全貌才被阿七看清,拉着的两匹马胸窄背长,体型优美,四肢修长,在其肩部沁出好似血一样的汗液,尽管阿七并不懂得马的好坏,可也能感觉出这马绝非凡品。
但阿七又注意到,这两匹马看起来有些消瘦,眼中没有属于骏马的神采,口中不停地低喘着,似很是疲惫。
接着,从车辕上跳下一个人来,身穿残破锁甲,头戴着一顶锈蚀铁盔,手中执一柄卷了刃大刀,面上一股菜色,眉宇间透着一股属于市井人物的油滑。
若不是站在阿七身后的那瘦弱妇人惊慌的告诉阿七这就是当兵的,阿七实在是想不出这人是干什么的。
“别怕别怕。”,阿七感受到了身后妇人的颤抖,抓住她的手安慰道。
可那妇人却不知为何,似见到了活阎王,身体不停地发抖,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阿七见她跑的如此快,心里泛起阵阵酸楚,这无道的官府都把人民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无奈地向柳文文耸了耸肩。
柳文文却是一脸的不在乎,看着这兵士样子十分滑稽,险些笑出声来。
而在那车辕上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与他同样打扮的兵士没有下来,似笑不笑地向这边看来。
“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啊?”,这兵士虽穿戴不怎么样,走起路来倒是挺胸昂首,挺着个肚囊,迈着滑稽的官步走到阿七和柳文文近前,他没有阿七个子高,故扬起脖子,提高了嗓门道。
阿七很是反感他趾高气扬的态度,面上十分不悦道:“我们是赶路的行人,倒是你是谁,突然将我们叫住,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这兵士惊得尖叫起来,自己身上的这身皮在世间简直就是通行证,寻常老百姓还没有不害怕的,方才那逃跑的妇人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现,怎么面前这二人非但不跪,反而还一点都不害怕,还敢反问自己要干什么,世道真是反了。
“大胆刁民,见官不跪,你想造反么?!”,这兵士瞪起了眼珠子大喝道,手中的大刀挥舞起来,就要向阿七头上砍。
阿七心里更是奇怪,这人上来便问自己是干什么的,也不说明来意,竟又扯到官上去了,他见过了民间百姓的遭遇后,对民间官府的印象非常不好。
见他还想对自己动手,便更是气愤,若非师门规定不可对凡人使用法术,这兵士现在就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了。
一把抓住兵士挥刀的手腕,阿七强压下满腔的怒气,压低声音道:“你是什么官,好大的官威啊!”
这兵士面色急变,没想到阿七竟有一身蛮力,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是拽不出手来。
柳文文拉了拉阿七的衣袖,淡淡道:“算了,咱们走吧,别理他了”
阿七一松手,力道反噬,兵士连退几步倒在地上,叫痛不迭。
这兵士好似见了鬼一般,自他成为了护卫,还没有百姓敢对他这样。怀疑自己还没睡醒,以为现在仍然是在梦里,便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他大叫了一声,立时气的怒不可遏,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挥起手中大刀来,今日非要杀了阿七不可。
马车里有个人咳嗽了一声,说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这兵士一听这声音赶紧来到车前和坐在车辕上的兵士一齐掀开车子前的帘子,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中年人来。
那兵士如老鼠见了毛,嚣张气焰一下子就弱了下去,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谄媚地笑着。
这些被阿七尽数看在眼里,心道上苍造人时真应该给有些人安上一条狗尾巴才能配上这样的表情,真是天生的奴隶。
这中年人踱到阿七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阿七,见其相貌平平,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飒气和力量感,而且见到自己竟是不跪,只有都有功名在身的人,才可见官不跪。可阿七哪里懂得这些,修行之人可不需要遵守民间的规矩。
这中年人为官多年的经历和沉浮告诉他一件事,千万不可贸然决断和说话,心道莫非面前这青年人是有来头的,不敢得罪,便作揖道:“都是属下不懂事,阁下千万莫怪。”
阿七心道这人倒还算是懂些礼数,心里的愤怒便消了些,抱拳还礼道:“倒是无妨。”
之前的那兵士此时心里忐忑起来,他没料到大人对阿七都是如此的尊敬,现在明白阿七为何见他不跪。
真是自己有眼无珠,竟不小心招惹了大人物,这下焉有自己命在?
想到这里他顿时额上冷汗直流,胸中心脏狂跳,仿佛一柄刀已经横在了他的颈间,寒气刺骨,顷刻就会落下让他身首分离,心里不停地祈祷阿七能放他一马,头低的更低了。
另一名兵士见到他露出这幅窘样,竟很是高兴,也是低下了头,嘴角勾起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这些都被阿七尽数收进眼里,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这些人真是有意思。
中年人对着东北方作揖道:“本官姓方,名懋官,是本朝御史台中的御史,承蒙天恩浩荡,陛下令本官作钦差来地方视察民情,现情况已明,正要回京复命。”
“却不知阁下是?”,方懋官看向阿七,老道敏锐的眼在阿七脸上搜寻着。
原来是个钦差,阿七有所耳闻,知道民间的钦差都是官小权大,不料竟被自己碰上,上下打量了一下。
这钦差生着一副瓜子脸,上生着有一对如月牙般的笑眼,不管是长相还是说话都还算宽和,颔下长着几缕胡须,看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其身上的官服洗的脱了色有些发白,整个人也有些清瘦,不似那些贪官一般身着光鲜,身材肥硕。
阿七心道世上人千万,总还是有好人的,面色便缓和了一些,刚想说自己是道士,可又想起师父说过不能暴露自己是修行者的身份,心里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