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斯曼看关监制一副就要倒下的样子,马上走到传勇身边,狠狠地在后头搡了他一把,然后转向关监制说:“他拍他拍,我替他应下来,他就是那种不知道工作的意义的人,每天就想着懒在家里。他这个是懒病犯了,这种人你给他五十万他都情愿有钱不赚,在家懒着。监制你别为这个烦心了。我去跟小如他们说,一要他上场时,我就把他揪过来。”
文强本想说“不拍就不拍,随便找都是人”的,可看了斯曼一眼,点点头,说:“好,这事你去处理吧。”他刚要转头进他的监制办公室、再把门关上的,结果一抬眼就看到那个昨天旷工一整天,今天又旷工了小半天的邵正然在这会儿才晃进了制作部。
他指着邵正然的鼻子说:“亏你还知道来,你那支广告钱跟人谈不拢,我又给你找了一个,呶,就是这个,你就给他拍去吧。”一个是一言不合就旷工一天半的下属,一个是刚刚当众拒绝他两万块广告费、仿佛看不起那点钱的毛头小伙子。文强心里想着:现在社会上的这些年轻人真地是不行,一个个脾气比祖宗都大,你们就自己搅和去吧。
还处于创伤恢复期的邵正然无精打采地看了沈传勇一眼,也不说话,就往前走,准备拿点东西就去他在这一层楼但又不在制作部里的独立办公室。
沈传勇是觉得这人眼里连一星的神采都没有,黑黜黜的,也瘆人得很,他对他姐说:“你干嘛替我应下来,我不拍。”
而她姐却并不想听他说的任何话,为了关监制,就算把这弟弟当成猪仔一样卖掉她也在所不惜,哪里容得下他这些废话。她先是把她弟手里的文件拿了下来,怕被弄得皱皱巴巴的不平整,跟着就把她弟一路扯到茶水间,压低了声音在里面说:“我们监制心情不好,让你拍你就拍,你就当帮我的忙。才几个小时,你不过就是少打半天的游戏,根本就没什么损失,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传勇想了想:“才两万块钱,你当我是棵贱卖的白菜啊,我至于为这两万块钱花几个小时被人摆弄那些费劲的造型啊。”斯曼见自己劝说不动,马上运了一口气到喉咙口,声音也放大了一点:“
沈传勇!你要是不拍,我就跟爸妈说你毕业了却还是天天在家打游戏,估计连简历也没递过,我就说该给你断粮了。还‘才两万块’,我让你以后一分钱也拿不到,我看你拿什么资本在这儿跟我摆谱!”
沈传勇正好被人摁到了致命点,一缩脖子,算是应下了。
而事实上,文强的厄运并没有结束。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五,他因已派了他自己组里另一个副导上二十五层A组帮忙做新节目,郭总经理让他上她弟郭竞寒那一组跟进一下,看看他的副导适不适应新组的一般运作,他就上去了。
结果想起有事找一下古志贤,问了他们组的人古志贤的办公室在哪里,人家给他指了路,于是他就去了。结果拐到那一层西面的最尾那一间,一开了门进去,满室寂然,他正要开口问一声“有没有人”的,结果就听见里间传来像是一种被压低了声音嘻笑的声音,他听得出来是古志贤的声音,他以为古志贤在里间跟人讲电话。于是他就直接走了过去,可刚要推门,就由门缝里面看见十分“不堪入目”的画面。
那个郭监制正坐在古志贤办公桌上,扯起古志贤的衣领,而那个一直在他心里都是极正常的旧同学小贤正坐在椅子上仰着头,两人唇舌交接。也根本看不出小贤是被迫亲吻的样子。郭竞寒的亲吻向来很霸道,由上而下的这样一个姿势弄得像是古志贤的嘴巴上正在被人狠狠烙印一样。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可以看出古志贤似乎有点不满意这个姿势,只能仰着头,领子还被人死死地揪在了手中,过了一会儿,那双手由领口移向了古志贤的脖子,将那条正艰难支撑着的后颈托住,却依旧不肯放弃这种由上而下的仿佛是吸食唇下之人的灵魂的姿势。而古志贤明明有些不舒服,喘气声也因为这条后仰的颈项而越变越浓重,却还是曲承了那个正在吸食着他的人的意思,由着他爱怎样就怎样。
而事实上,文强只有最初几秒的视觉上的不适应,而看久了就只觉得这样的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的唇舌带来给他的只有一种浓度极高的感观刺激。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却只是他仍旧难以相信原来公司里面的那些传闻是真
的。而他与小贤同学了那么多年,又在同一间公司里面就事了这么多年,却从来不知道他是同志。做了朋友这么久,却似乎是对他一些最基本的事情都不了解。
文强有那么几秒钟的懊丧,他轻悄地转头走掉了。
在廊道里一闪身就转到了电梯口。好在电梯口那个小方块的区域是像一个小房间一样的有门隔着的,他闪身来到这里时也一直没见到二十五层的人。
他也没想好是否以后要问一问古志贤关于他的这个事,他又想着,古志贤不主动说,那不如不要问还好点。他因没想好要不要问古志贤这个事,所以他也怕遇上人,万一到时候二十五层的人跟古志贤提起说他去找过他,他就必须得问出口了。如果没人看见他闪身出来,到时他只要说他临时有事先回他二十四层去了,所以也没有去找过他。
一个直男的世界里陡然出现了这种事情,尤其是第一次出现了这种事情,绝对是既感到怪异又十分慌张的。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与再面对那一个人。
然而很快他就遇上了第二次这种事。
他因为周五这天一整个下午心里都闷得慌,于是就想晚上不如回一趟境那一头的家。他想着,现在的人真是太多说不准的了,竟然这么多年的一个朋友会是一个深柜,不过或许他只是没有说给自己听,而在别人面前早就已经出了柜了。他想着,这个时代发展得太快,越是发达的地方这种事情越多。他忽然想到他的小弟,他忽然很不安心,他想着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怎么关心过他弟的成长,不会走偏了吧。他突然又想到上次在他弟手机上看到的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曾让他怀疑过他弟在跟男人交往,后来让古志贤去问一问,打探一下,不过古志贤后来回复说“问过了,并没有跟什么男人在交往。”他也就信了,然而此刻,他又觉得古志贤说的这个话能信吗?
他带着一种莫名烦躁的心往家赶去,想着晚上要跟小弟好好谈一谈,亲自问问他上回手机上的事是怎么回事,而且要问问他有没有打算交女朋友。如果他小弟就上次那件事情支支吾吾的,那问题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
可哪里知道,他赶到
家时,大约是七点五十五分,轻轻开了大门,就见到在他们爸爸留下来的那套房子中的客厅沙发上,他弟双腿大敞和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做着比上午那会儿古志贤和郭竞寒做的事情还刺激的事。
他觉得自己快脑溢血了。而沙发上的他弟吓得尖叫起来,被他上面那人随手扯来一件衣服裹住了。
文强怕自己家里这种事让人看到,这里一层就有五户,随便要是走出一个倒垃圾的如果听到又或是看到了什么就完了。他本来想立刻进门,关上门来教训那一对不知羞耻的人一通,可是他看到他弟被他的突然到来吓得惨白的脸正映衬在客厅里那一圈厚重的乳白色窗帘上,显得比那个窗帘要再白上许多许多度,毫无血色,简直是煞白,他最终把门就这样关上了。他没有进去。
他转身就走到电梯门那里,揿了一个向下的按扭。等电梯到了,他站进了电梯,在下降中时,他没有主动去回想刚才那件事,可是那种画面就只管不停地攻入他的大脑里。这根本不是一个捉奸的现场,并不是让他撞到了自己情人或女友在跟别人偷情,可这个却比一个捉奸的现场还要惨烈,事关他弟以后一辈子就要这样了,还改得过来吗?
这里的楼是三百六十度建的,他家是E户,隔壁的D户在右手边,与他那一户成一个直角,一般坐在他自己家的客厅里就可以看到D户家里客厅里正在放的电视节目。每一户为了自己的隐私安全,一般都会装那种特别厚重不透光的窗帘。而他们家的窗帘是乳白色的,因为厚重,所以上面一点磨损的痕迹也没有,这么多年下来也一样是簇新的,上面泛着一层柔和的珠光,将一整排的玻璃窗都挡住了。那一排玻璃窗两侧还形成两个拐角,两个拐角处也是透明的有玻璃的,那块窗帘也一直延展到两个拐角处,将所有的外界都隔绝了,却从房子里面看又像是一个戏台上的背景幕布,而刚才上演的可能只是一幕闹剧。
再也没有比刚刚那个更荒唐的事了。他弟自从十三岁后,下面不穿衣服的样子他好像就再没见过的,遥远得都记不得了。而今天竟然就这么再次被他见着,简直是一种触目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