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强心中五味杂陈,脸上五色相宣。
他出了电梯,就要往小区外面走。物业处设在一楼的前台后面坐着一个值班的保安,看到他时是觉得是一副生面孔,可是见他手里又有电子卡,可以自由出入,就想着或许是什么新住户,也没询问什么。
文强对于他们小区的这些保安来说真地是生面孔,因为他都两年没回过这里的家了。
而此刻正坐在家里的伟仔更是心中难过得很。他根本没想到他哥都已两年没回来,却一回来就见到一件这样让他觉得羞愧的事情。伟仔根本没想过他哥文强会回来,因为他哥都已经两年没有着家了,他哥是常年驻扎在琛城的,根本不回来,兄弟相见也都是伟仔拿着一张回乡证去琛城那边找他去而已。
也因此伟仔才放心地任由那房子的大门只是锁着,而没有由内反锁起来,并且也放心地和阿楠在客厅沙发上就做起了那种事情。他哪里想到有这种巧合,到了现在这一刻,实在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文强出了小区,根本不知道去哪里。他现在不是不想管他弟,他知道现在家里的问题已经很深重了,造成了现在的这种事,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就算进去扯开了他们两个人又能怎样,这种事情已经从根本上坏掉了,如果只是揪着这事情的表象不放,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了。而且他相信就刚刚那一次惊吓,早就该把沙发上的那两个人吓软了,就算他不进去棒打“鸳鸯”,他们也是做不下去的了。
况且他现在真地很烦,朋友古志贤那边的事情他还没弄清楚,家里弟弟这边的事情他也没弄清楚,全搅在了一起,他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而且他隐隐觉得这个事情现在是没有补救的了,早就已经晚了。
所以他只想往回走,他也不想再见弟弟。明天不想,后天不想,他得回去冷静一下,所以也没必要先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回去找弟弟,已经没必要了。
他坐上口岸巴士回去,一路上车上也特别冷清,他在二楼的一个窗口位坐着,把车窗开了下来,纵目四望这一整层车箱,就只稀稀落落地坐着四五个人。
他一路上只是在想弟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想想这些年来也从没亏待过他,怎么就不能好好长大?非得给他弄出这些事情来?
他们监制的工资比一般公司里面的高层还要高,而事实上,他这一个B组监制的工资是三个执行监制里面最高的。因为他没有入公司股,另两个执行监制算一算都是公司董事会的人,与大股东都是直系的亲属,他们算钱其实都不是算在工资上的了,而是有一大部分算在年尾分红上面。
他的工资算是很高的了,现在月薪拿到手的就是三十六万左右。他怕自己弟弟吃苦,钱不够花,于是每个月都算一笔最优渥的零用钱给他弟,他想着他弟孤身一人在香港这边,虽说住房不用花钱了,可是衣、食、行的费用还是相当高的,因为这里物价简直惊人,所以交通费算给他六百,吃饭就算他一天两顿都要在外面吃,也是按一顿八十算给他,还想着他每个月总要买点什么衣服,又或是要换换新手机,又或者是要谈谈女朋友,要请客吃饭或是买点礼物什么的,所以干脆每个月都拨一万块给他花销。
真没觉得哪里亏待了他,怎么就是好的不学呢?偏要学那种像是心理受过创伤的人才会走的偏执道路。他总是以为只要不让弟弟吃苦,他就会忘掉他们家的不健全,然后快乐地活着。而他似乎忘记了有些东西是钱也弥补不了的,就像他弟这事,成因太复杂了。其实他弟还算是遇上了一个好人的,他真该偷着笑的。不过他并不知道关于阿楠的任何事情,况且他根本没办法接受,他弟遇上的人再好,但是只要是个男人,再好的他也接受不了,与他心里所想的落差太大了。
他在往琛城赶去,而他弟则是仍坐在客厅里的原处哭着。其实最痛苦的是阿楠。文强实在太低估他弟找的这个人了。文强是以为,之前他那突然的一出现,早就把两个人吓软了。而问题是,阿楠一点被吓软的迹象都没有,只是因为身下人突然惊叫出声,所以他就停住不动罢了。但文强走后,伟仔就一直哭,根本不让他再碰一下,于是他也只能“退出”。
阿楠十分痛苦,有欲望却解决不了不说,且他还预感今
天晚上这祖宗真地能给他直接哭一夜。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伟仔根本不敢给文强打电话,而文强也没有打过电话给伟仔,两个人之间的音讯就这么断了似的。
伟仔对他现在住的房子有阴影,于是在那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就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搬到了阿楠买在同一个小区里的房子里面住去了。而他那天晚上确实哭了一夜,等到第二早才像是省觉了过来一样,想着自己一直哭哭啼啼的,哭丧着一张脸,让阿楠看到了,实在有点不好。毕竟是自己的家务事,而阿楠似乎没必要帮忙承担他这么多的情绪,也因此他也不好意思总哭丧着一张脸了。而在十分伤感起来的时候,也只是在背着阿楠的时候才偷偷哭两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觉得他哥一定对他失望得要命。
而阿楠那天被他哭了一夜,确实有些烦躁,却见到他现在竟然有意躲着自己在暗自伤心,而在面向自己时又装出一副比较轻松的样子,阿楠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想着伟仔也不是真地不懂事,一天到晚只自私地顾及到他自己的情绪,所以反而又耐下性子来宽慰他,说:“这种事情总要让家里人知道的,你也不可能瞒一辈子。现在正巧被你哥发现了,虽然发现的方式不是那么好,可是或许就是天意呢。不如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了,就让事情自然发展吧。”
伟仔这才慢慢地从那天晚上的极度羞愧的情绪之中走了出来。
文强一直没有给伟仔打电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什么,问什么。文强这段时间还染上了一种新毛病,就是他发现自己现在看谁都像同志。
他去超市,见到两个男人推着一辆购物车,他就会想,谁会跟一个男人一起到超市买东西,他们是不是同居在一起的;又或是他在餐馆里见到两个男人坐在一起吃饭,他就会想这两个男人没有他们自己的女朋友吗?为什么要两个男人一起共进晚餐?甚至于他只是走在街上,只是看到前头两个男人并排走着,他就会想这两个男人在背着人的时候是不是其实在肉体上是厮混在一起的。
而这就像是文强的一个创伤后遗症,他那天被他弟的事刺激到
形成了一种心理创伤,于是现在就发展成了他的一种病症。现在是严重到他在他们制作部,只要见到两个男同事头抵着头说话,他就会觉得这一对是不是在搞办公室里面的地下情。
这一种症状让他觉得很痛苦,而他又无人诉说,于是他就找他的秘书说这件事。
斯曼虽说保留了女人的那种八卦天性,可是她心里向来觉得文强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文强认为严重的,她也认为严重;文强觉得是不能对外宣说的,那她也绝对要保秘不外泄。
其实文强应该庆幸斯曼对他有意思。一个女人对待自己心仪的人与对待其他男人的区别还是十分大的,对待自己心仪的人,就是他的凡事都会去认真捍卫。就像一个男人对待自己心仪的女人与对待其他女人的区别巨大一样,他们对自己心仪的女人,凡事都是会去认真保护的。
文强该应幸斯曼的内心是悍卫着他的利益的,否则如果斯曼对他就像芸芸众生中的随便一人一样,那他把他家里这样的事情告诉给了一个有着八卦本质的斯曼听,估计第二天全公司就知道了。而就因为他是关监制,所以斯曼的嘴就跟封了口的坛子一样,让里面所有东西都只是烂在了肚子里。
他告诉了斯曼之后,斯曼也只能劝慰他,说这种事情现在挺正常的,还说没什么的,只要真心相爱就好。而事实上,文强并没有被安慰到。他觉得斯曼可能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这种事情没有落到她头上,她当然可以说得不痛不痒。这种事情要是在她自己的哥哥或是弟弟身上发生了,他就不信她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这样的事情特别地现实且自私,谁都可以说真爱无敌,没有年龄、性别等等的限制,可是谁会愿意自己弟弟又或是儿子是一个同志,女人的心尤其自私,是那种就算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被另一个女人分享,可也绝不希望自己儿子找一个男人的。就像那种儿女见到自己的爸爸或妈妈早年离异又或是丧偶,一个人辛辛苦苦将他们拉扯大,可等到父亲或母亲老了时,虽然觉得他或她一个人半辈子了都没有爱情滋润是很可怜的一件事,他或她的人生就像缺失掉很大一块的样子
,可他们也不希望他们的爸爸又或是妈妈给他们搞出一段黄昏恋来。
人好像都这么自私,说着别人的事情时,都有些不痛不痒,用最至高点的道义、真爱去看待那事情。可是一旦轮到自己头上,马上就噤口不言了,马上想的就不是什么道义、真爱了,而是在想这事情是不是丑事,叫别人看着会不会奇怪,不体面。
文强虽然觉得斯曼并没有办法真正地明白他此刻的处境,可是他又实在找不到别的人去诉说这一件事,所以有一个女人在身边安慰几句也是好的。况且他现在十分排斥和男人相处在一起,他看谁都像同志,所以他得多和女人相处。这么多年以来他因为工作忙,一直在感情上都是空白的,空白到都有些苍白了,并且他现在又深深惧怕着自己会不会也是一个潜在的同志,所以他得多和女人相处,他得知道自己对女人有没有感觉。
那件震撼的事情发生后的几个星期里,他疯狂地下了很多高清无^码岛国片,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是对女人的肉体有感觉的,自己只是一直比较忙,才显得有些禁欲,但不是真是一个和尚,也绝对不是对女人无感。
而斯曼对他的安慰竟然真地安慰着安慰着就安慰到了床上去了。这件事的发生也绝对就是他这段时间高清无^码岛国片看多了的后果。而自从那次实质关系之后,文强又觉得,真实的斯曼的身体真地比高清无^码岛国片上的那种画面上的要好太多了。然后他就想着,还好他们关家还有一个儿子不是同志,也算对得起他死去的老爸。
再紧跟着两个星期之后,他就跟斯曼求婚了。而斯曼喜滋滋地戴上了那枚绝对够大够闪的钻戒,每天在制作部里晃来晃去,招摇过市;回家后就开始翻起了婚纱杂志,并在心中不停感谢着关家小弟冥冥之中对她的帮助,她发誓以后一辈子都对这个小叔子好。
她跟父母打电话说自己的婚讯时,心里还留了一个心眼,说跟她们监制谈了很久了,只不过因为是同一个办公室的,所以一直不敢很高调。而实情则是她刚陪人滚完床单没多久就被那人求婚,而那人正处于受了严重刺激后的创伤后遗症修复期。但是她可不
管那么多,什么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的,她虽然心里都清楚——因为文强找她倾吐过,但是她都不管,只要人到手了就好。
就连她弟质疑她说的话的真假,说她一定是骗人的,从来没见她有什么恋爱的迹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苟且之事,她肯定是有了,才会突然说要结婚的,她也只是犹然一笑,说:“我做的事情哪能让你都知道呢。谈了就是谈了,只是没告诉你,再说了,我凭什么告诉你。”她弟虽然疑惑,可是也没有话说了。
文强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从很多生活大面儿上又或是细节上都能看得出。
他一双鞋穿着觉得好穿,他可以接连买上四五双同款同色的,他家鞋柜一打开,一溜排都是同一种样子的鞋,从敝旧的排到簇新的,那穿旧了的就在下雨天外出时穿,弄得泥泞了也不用太心疼,而新的就留在晴天时穿。
他对弟弟好的方式就是每月都给足够的生活费。
他从来不看什么情^色片,他要看都看最简单粗暴直接的,像是那种高清无^码的,而如果是那种还带些什么情节的,他通通看也不会看,觉得那种遮遮掩掩的有什么好看的,他就喜欢直接的。
而当他把斯曼带上床之后,他就觉得首先得对人负责,其次他也想光明正大地长期占有那具肉体,那不结婚还能干嘛,所以就求婚了。
诸如此类的种种全是文强这个性格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而整件事情到现在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斯曼,她心里清楚文强如果没有受上次那件事的刺激,她跟文强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拖到哪天才能捅破天窗。所以她这段时间一直心里偷着乐,还恨不得给文强的小弟伟仔立个长生牌位,天天在牌位前焚烧三支高香,好好地供着。
也因此,当文强出于一种愤怒跟她说什么“连结婚摆酒都是不会请他小弟来”的时候,斯曼简直是尽心竭力地为着伟仔拼命说好话。弄得文强都十分不解,不明白未来老婆这么为他弟说话是为什么。